永昌二十八年,十一月十五日。
漠北最大的一座城池北珺城,热闹非凡,听闻鞑靼一族的王子要在最繁华的摘星酒楼客居几日。
众多店铺再也不是闭门谢客的状态,都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将店里的宝贝通通拿了出来。
消沉的北珺城街道,一日之间又恢复了热闹,不受寒风的肆虐,仿佛又回到了春暖花开之日。
秦蓁蓁打开摘星客栈的窗子,冷风一股股往里面钻,她披上斗篷,向下看去,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她来了这么些天,还从未见过如此烟火气息,心念一动,她决定带着钟灵和落雪下去走走。
三人在一家早餐铺子前停了下来,店家为了客人不受冻,特地在铺子外围了一层厚厚的挡风布。
秦蓁蓁点了三份馄饨和包子,热气腾腾,喷洒在脸上,她埋首于这份短暂的温暖里,品尝着异乡的味道。
钟灵看着秦蓁蓁动筷也和落雪吃了起来,这些日子主仆几人不分你我,在寒冷的漠北,相依取暖。
秦蓁蓁突然有些感谢,感谢钟灵不顾艰难困苦依然选择陪她一道来。
还有落雪,那一日她去王府,兴许落雪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才会在她身后不远处牢牢跟着,直到她发现她,才一道来了漠北。
狭小的空间滚动着无数的暖流,秦蓁蓁喝了口汤,抚了抚自己吃撑的肚子。
“诶老张,你说现如今这都什么天气了,不就是塔可王子要来北珺城,也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吧?”隔壁摊的摊主,抹了抹手,靠在铺子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早餐铺子的摊主也不闲着,将刚包好的包子入笼,挥了挥面前的白烟,才道:“谁说不是呢,我听说他就是个整日流连花巷的,不过,我还听人说,前段时间,他身边似乎来了个军师级别的人物,似乎来自大晟,长得好不说,还颇具才华,与瓦剌的几次冲突,便多亏了他。”
“我猜啊,大伙肯定是听闻那位公子要来,才想出来一睹风采的。”
秦蓁蓁秉承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光明正大偷听两人谈话,没想到,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她立马起身,往前走去,“店家方才说的那位公子,敢问可是姓陆?”
摊主挠挠头,尴尬一笑,“老夫就是听说,不过应该十有八九就是姓陆,姑娘若好奇,明日便能看见喽。”
秦蓁蓁将几个碎银子递到他手里,连声谢过,摊主见秦蓁蓁如此大方,连道:“使不得。”
“收下吧,您帮了我家姑娘一个大忙呢。”钟灵从后面走来,笑着说道。
三人吃饱喝足后,秦蓁蓁去了一家服装铺子,打进去一看便有许多做好的成衣,样式各异,竟也少不了大晟的款式。
秦蓁蓁让钟灵和落雪各自挑了一件,自己也选择了一件火红的狐裘。她摸着上好的料子,心想应该足够显眼了。
夜晚,北珺城里竟飘起小雪来,虽然不大,却给这座城池增添了些朦胧的美感,若此刻陆璟晔在,秦蓁蓁一定会拉着他去雪中漫步。
古人不是总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小姐,你觉得会是世子吗?”
屋外寒风凛凛,屋内炭火旺盛,十分暖和,三个人分别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将被子裹在身上。
秦蓁蓁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瞥了眼钟灵,道:“一定是,我有预感,很快就能见到他。”
钟灵却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看了看落雪也是一脸愁容,遂开口道:“小姐,恕钟灵多嘴,竟然世子的眼线就在这北珺城里,为何小姐到漠北这么久,却不见世子来找您,会不会……”
“不会的,不许说话了,睡觉!”
秦蓁蓁赌气似的将被子罩在头上,卷成一团缩到了床榻里面。
钟灵见状暗道不好,给自己了一个大嘴巴子,然后在落雪的示意下吹灭了蜡烛,房间里瞬间归于寂静。
黑暗里,某些悲伤的情绪反而会被放大,又因为钟灵的一句话而到达顶峰,秦蓁蓁眼角又掉出一滴泪来。
她何尝不知道,依陆璟晔暗哨的能力,她到漠北这么久,按理说早该引起他的注意,就算不想打草惊蛇,不方便见她,也总该给些消息,让她不至于那么担心。
可是什么也没有,离开忘忧谷之后,她来北珺城也好几日了,若不是今日听到一些消息,恐怕一点希望也无。
可是那又如何,就算他是有意也好,无心也罢,她铁了心要找的人,就算他不想见她也不行。
眼泪无声的掉进枕头里,第二滴第三滴却是再也没有掉下来。
秦蓁蓁啊秦蓁蓁,你何时变得这样爱哭了,收起你的眼泪,等到见到陆璟晔的时候,通通哭给他看,让他哄个三天三夜都好不了的那种。
秦蓁蓁闭上眼睛暗暗的想着。
陆璟晔,等我见到你,你就死定了!
雪下至半夜便收了尾,第二天一早,哪里还能再看到雪的影子,街道上依旧摆起了摊,商贩吆喝着,一派市井烟火的气息。
秦蓁蓁心情出奇的好,又来到昨日的摊子要了碗馄饨。
“姑娘,今儿个就您一个人?”摊主笑的一脸和蔼,又往秦蓁蓁碗里多添了几个馄饨。
“是啊,她们两个贪睡不愿意起,我就先出门了。”
摊主呵呵的笑着,又多给了她一个鸡蛋,便去忙活生意。
秦蓁蓁突觉漠北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善良许多,脸上不自觉的扬起了暖意的笑。
她正剥着蛋壳,倏然抬起头,余光不经意瞥向一旁的店铺,一个身披黑色狐裘的男人转瞬走了进去。
秦蓁蓁心脏狂跳起来,即使是一片衣角,那样的身姿,她一眼也绝不会看错。
她立马丢下手里的鸡蛋,放下钱就追了上去。
走到店铺前,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昨日那家锦绣阁,人就在里面,她突然犹豫了起来,一时间所有繁杂的情绪尽数涌了上来,当然也包括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跨入店中,因为昨日刚来过,掌柜的认识她,上前来打招呼,秦蓁蓁礼貌的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哪里还有陆璟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