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楼有预感云火会给他说一些重要的事情，不由屏息凝神，但在这时，忽然这样郑重。
却有一种在交付遗言的感觉。
方才是楚天破，现在是他了吗？
她以为把所有的事都交托清楚，他们就能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些继续好好的活下去了吗？！
于是在云火开口之前，沈千楼抢先开口道：“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云火抬眼，一双眼睛漆黑如同深渊，有时会让人误以为，这样的黑暗连阳光都照不进。
“你曾经问我过多次，我都没有说。”
沈千楼胸膛骤然就猛烈起伏了一下，他的情绪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以前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觉得一切都尽在你的把握之中，而现在你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
他一双浅茶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是因为你没有把握了，是因为你想把该说的都说完，不想要留下遗憾是吗？”
“云火！本座告诉你，不可能，你的愿望你自己完成，不要想着自己可以丢下所有人独自去潇洒！”
“就是天涯海角，我都要将你找回来！”
云火第一次在这双清冷而澄澈的眸子里看见这样的怒火。
他依然端坐着，但这样的语气，似乎要拿锁链将她拷牢在身边，让她永远不得离开。
平静了一会儿，沈千楼才平复下来。
整个人冷得像是霜山千万年都化不开的冰雪。
“你总是欺负我，但只要你喜欢，我并不在意；有些过往，我怕会触及到你的伤痛，也可以不问……”
“但你要是觉得我就是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闲暇的时候逗弄两下，忙碌之时便关在安全的笼中，去追随你的爱恨仇怨和天下苍生，你能做到的事情，但我做不到。”
云火皱紧了眉头，“千楼，我从来不是这个意思。”
沈千楼站起身，衣摆浮动若冰雪绽放，他冰冷的双眸俯视着云火。
“有时我在想，在你心里，天下苍生和我，到底孰重孰轻？”
云火一怔，蓦地脸色一变，拂袖而起。
她想要抓住沈千楼的手，却被他拂袖躲过。
沈千楼施施然走开，注视着远处一片山峦重叠影明灭。
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静而理智，“千楼，你入障了。”
他不做理会，云火知道自己的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你还记得，我们在本洲初见，在神望森林里，被吞云蟒追得走投无路吗？”
“那时你说你的愿望是什么，‘重振万籁宗，杀尽世间魔族。’”
面前的身躯一晃，他转身。
“对不起，我魔怔了。”
那双清幽的眼睛望着她，“可是那梦真的太真实了，你为了心中的苍生天下，可以舍命，殊不知你所护之人正是拿捏住了你的弱点，一心想要除掉你而已。”
“没有人会记得你，他们只在乎自己眼前的利益。”
他的声音平静而又哀伤，“你去拯救了他们的世界，却亲手毁掉了我的世界。”
“那不是我，那是玄神！”
云火强调。
“那如果是你呢，如果你被推到这种境地，如果你明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但如果你冷眼旁观，世界将会不复存在，你会怎么选？”
云火在这般诘问的话中沉默了。
“你也会。”他声音冷冷的肯定。
“你从来都不会选我。”
云火皱了皱眉头，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好像有些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在潜移默化之中被更改。
“你眼里有苍生，有百姓，有楚天破，有柳清意，有木声声，有师照光……”
“太多太多，你都快看不清我了……”
云火听着他这一句一句，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刺扎一样疼。
她嗓子有些发痒，沙哑道：“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让沈千楼怔住了。
他愣愣的望着云火，哑然失声。
云火反思道：“刚经历那一场和鬼面甲兽的一场缠斗，确实不是静下心来说话的时机，是我考虑不周。”
或许她不应该放任沈千楼那么久沉默不语，一次次经历她身死的场景，更何况是心中挚爱，再坚强的人都该疯了。
方才他的那些沉默中，不知想了多少，像是个死胡同一样，把自己困在其中。
云火忽然摊开手，手中红光闪现，出现一面雕琢古朴的铜镜。
“此为溯天境，之前便是靠它附身在这具躯壳之中。”
“我也不知道再有下次它还灵不灵。”
“还有，我就是天洲之主，你应该早就猜到了。”
“仇家，萧任明和秋妙语。”
“就这些了，没有什么别的东西瞒着你了。”
她伸手抓住沈千楼的手，轻轻将溯天镜放在他掌心之中，一张苍白的面容平静无波，她垂下眸子，“性命都给你了。”
沈千楼心头剧烈的颤抖，他用双手紧紧握住那面铜镜。
溯天境明明通身冰冷，他却感觉灼热的像是要把手心烫穿，只能更加用力握紧。
她静静的收回手，“你好好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