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酒气沾染了清冽的松香，落入鼻息直入肺腑。
云火单手扒着院门，“我无家可归，先生心善，不如再让我留宿几天，我保证不会待太久，当然，柴房也可以。”
沈千问垂下眸子，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云火趁他手劲微松的时候打开了门，钻进院中。
院中辽阔，昨晚晾的衣服已经被收走，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农家小院，显得格外温馨。
云火像是待在自己家般怡然自得，已经主动去厨房烧热水供两人沐浴。
沈千问披着月白色外衫，像是一缕轻云飘进了厨房，在一旁洗了洗手，准备做饭。
两人都模样忙碌，沈千问切菜的时候手忽然一顿，“你家里不是还有夫君和两个孩子，你不在家中，这些生活琐碎都是由他打理？”
云火把水舀进锅里，直起身子，把落到身前的黑发撩到身后去。
“夫君他虽然现在对我疏远了些，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无论做什么，都称得上是赏心悦目。”
沈千楼用手将切好的菜一拢，就着菜刀摞进碗中，“他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好，你舍得不回家？”
云火蹲下身添了些柴火，“不舍得，但那有什么办法，他今天还把我往外赶。”
她说的都是实话。
霞光从窗户流淌而入，描摹出他清雅逸致的侧眼，透过垂落的睫毛，在眼睑下落了一圈的细微抖动的影子。
“他把你往外赶，你便来缠着我……”
他白玉般的手指扒着白菜，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见回应，不由侧眸看向门外，见她抱着一捆柴薪进来。
这才发现，原来炉灶旁的柴火已经用光，她去添柴了。
沈千问收回目光，“家里两个孩子，你不想他们？”
云火把柴摞好，拍拍手掌，落下的木屑勾勒出夕阳的轮廓。
“孩子都长大了，知道好好学习，不用我管。”
见云火烧好热水倒在了桶中，沈千问将菜下锅，顿时油烟蒸汽滋啦直冒。
但在他的面容下，却像是云霞烟雾，朦胧缭绕，“昨天的二十枚上品玄石你没有带走，这几天你家里难免生活拮据。”
云火忽而一笑，蹲在沈千问身边，往炉膛里续着柴火，“二十上品玄石，价值不菲，周边几个镇子的富人全部身家也不过如此，先生果然大方。”
“世人难免爱财，你带着钱财回去，夫君多少会给你几分薄面，省的露宿街头。”
想了想，沈千问又继续说：“当然，你也可以从外面购置房子……”
云火抬眼道：“养个外室吗？”
沈千问心中一跳，垂眸看向她，正好看见她黝黑璀璨的眸子，他的衣袂落在她的肩头，时而拂过她的脖颈，她也不恼，任由衣袖来回拂弄。
沈千问有些慌乱的收回眼眸，“这样不好，至少要先和你夫君和离。”
忽然想到什么，他又补充道：“毕竟你夫君对你的感情似乎不剩多少了。”
云火看着炉膛里的火越烧越旺，直起腰，拾起木瓢往锅里倒了些水。
饭菜她没做过，但作为神地阶炼丹师，最基本得会看火候。
“我不会养外室，他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老夫老妻了，谁也离不开谁。”
木铲和铁锅忽然一下碰撞，发出一声钝响。
“嘶……”
云火看到他的手被烧热的铁锅灼烫了一下，心中紧跟着揪起，几乎来不及想，下意识的反应便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含住烫红的指尖。
沈千问愣神了一刹，等反应过来连忙抽开手。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得很远。
手指在衣袖中微微颤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种残留的柔暖。
像是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电流从指尖酥酥麻麻的窜到心里，不是很激烈，但那热度似乎能把心中的坚冰给暖化了。
云火看着他也有些微愣，然后连忙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千问心跳倏地不受控制，蜷了蜷手指，闻到一股焦味。
“菜糊了！”
他连忙上前把菜盛出来。
云火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所措，暗暗想着自己刚才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但她也只是下意识去做的……
沈千问看着黑成一团的菜，心中懊恼。
回眸瞥了一眼云火，却见她略带怔然的站着，她道：“那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想占你的便宜。”
沈千问垂下眸子，将菜倒掉。
他明白，或许这个动作她在家里做过太多遍，以至于场景重现，她把自己当成了夫君。
她对他夫君真好。
“你不用自责，这件事就此揭过，吃过这顿饭，你便拿着玄石回家吧。”
云火知道沈千问在下逐客令。
心中不由一沉，她刚才的举动看来还是太唐突了。
沈千问说出话之后就后悔了，他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但……
不赶她走，难道要留下她吗？
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婚，也都准备矢志不渝，再纠缠下去没什么意思……
真的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