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黎优是什么样子的呢?
鲜活透亮,清新淡然,阳光纯澈。
是家里百依百顺宠着的孩子。
是慕艾少女们心中的白衣少年。
在录取成员前十的照片墙上的黎优,有着吧唧一嘴可以得到一嘴儿水蜜桃一样的甜香。
白杨入学当天目睹到了两场大型围观。
一场是众人抛却正主直勾勾地仰视入学第一的证件照的欣赏,白杨凭着优越的视力站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证件照上的人小声地道了声借过,顶着校服经过他,像只小幽灵躲着视线急匆匆向他同样所在的班级方向走。白杨回味着黎优露出的小半边脸,怔了一下。
一场是面对晕倒的人毫无办法的焦灼的面面相觑,大多数刚开学的学生缴了手机,乖乖的好孩子一个,只知道焦急地互相问怎么办。白杨掏出手机,打了抢救电话,报了学校地址,之后指着黎优大声喊道,“诶,那不是你们看的黎优吗!”然后十分得意地弯弯眉眼。就见黎优头也没回地飞奔进教学楼一楼的厕所躲了起来。
白杨简直笑疯。他以为新学校照样学习无趣,环境无趣,没想到第一天倒是挺有意思的嘛。
剩下还没来得及见着真人且不知真假的同学一头雾水,三三两两地从怔忪的惊艳里回神了。
白杨取了教材后慢悠悠地走进五班,嘴角还衔着惬意的微笑,进了门扫视了一圈,很自然地在黎优身边的书桌上放下书,坐了下来。显然黎优把自己当透明人,蒙着头,对于旁边坐了人也不予关注。
才开学,尽管班级都不是认识的人,大家仍然聊得热火朝天。
白杨抵了抵黎优的胳膊:“嘿,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黎优慢慢地将外套沿着头顶掀开,动作有点毛茸茸的小动物一般怯怯,面上淡定地扫了白杨一眼,发现见过,看到大家忙着打交道没空注意他,才放下心揭了衣服。他一如既往的不习惯被围着注视。
他记得上个月爸爸带他去赴姓华的陆=军司=令的庆功宴,一个副市长掺和大人物的聚会,也不谦卑,反而还被赞谈吐不凡,副厅屈尊了大佛,可见黎正戈凤表龙姿的样貌有多唬人。他在宴上看见坐在角落的白杨,特别有意思,在拿软趴趴的餐巾纸叠东西,也不管成不成型,脸上写着童趣的认真,然而他面前时有人搭讪,约莫在问小公子成绩如何,将来从政从商,能否引见等问题。白杨面上同样是唬人的笑意,回答十分任性,成绩一般,到时候肯定考不上大学,您不必操心,操心也没用云云,或是从政也帮不上忙,我爸怕我像您的上一任贪=污,毕竟您的职位油水很足,万一我也遭了举=报检查,谁来继承家业?或是不好引见,我爸忙着和华叔说话,现在哪有空见您呢?您说是吧?
怼得人隐着怒气走开。黎优在一旁看戏看得很欢,一言不发地充当着背景板。
黎爸爸宴前介绍过黎优,吩咐他交几个朋友,黎优没听,交朋友费时费力费心思,他才不去。大人物忙着社交,他一直到宴会结束还在吃点心,正好是他喜欢的清淡的咸味,一边感叹着大人们维持弧度都不变的笑容有多厉害,一边看着白杨叠成了一个个“萎靡不振”的千纸鹤。
现在好玩的人送到他面前了,于是他很陌生友好地笑道:“你好,我叫黎优。”他当然是知道白杨的,但谁让白杨脸上挂着令他有点不虞的笑,听声音,就是那个招别人去看他的人。不出所料的恶趣味。
在白杨眼里的黎优就是极其冷淡的高岭之花模样,不觉怏怏,一看证件照应该是喜欢笑的人才对,现在看来竟然是个距离感极强的人。
白杨兴致勃勃地想着,就冲这个交朋友看起来极具挑战性的态度,他也要把冰山给融化了。
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后,热情地问道:“你喜欢打lol吗?我玩刺客很厉害的。”
黎优道:“不喜欢。”
白杨努力地涨了涨被浇息的热情,“那你喜欢打篮球还是踢足球?”
黎优道:“也不喜欢。”
白杨重整旗鼓:“我会弹钢琴,有机会或许我能弹给你听。”
黎优道:“我也会。”
白杨像一堆被燃烧着被浇了水而发出惨叫的柴火,心道:“套近乎也太难了。”
对方突然沉默下来,黎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你会玩俄罗斯方块吗?”
白杨没忍住笑,带着好看的男孩子气,“当然。”他掏出手机,“你玩的哪一版?”
黎优拿出手机给他看,白杨道:“最原始的那种嘛,我们家还留着这种游戏机,这个星期可以去我家玩啊。”
黎优比了个ok的手势,“那感情好。”
班主任金协进了教室,清了清嗓子,在黑板写上自己的名字,陈述了对未来学生的展望和未来班主任生活的畅想,拿起讲台上的名单,道:“为了大家尽快熟悉彼此,我们来做个自我介绍,就从我们学校的第一名开始。来,上台上来。”
黎优迅速地收好手机,面上带着好学生的微笑。
白杨起哄了一声,开始鼓掌。台下的人看到黎优起就移不开眼睛,条件反射地跟着鼓掌,一直到黎优静静站了几秒,握着拳头在嘴巴轻咳一声才停下。
黎优道:“同学们好,我叫黎优。”他极其冰冷地笑了下,双手撑在讲台上,“你们可能不认识我,但是我警告你们,我是个十分讨厌麻烦的人,希望以后的日子你们都离我远一点。”
下面一片寂静,黎优变回温温柔柔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很意外?的确,我刚刚表现的都是假的,但是难保我不会变成对别人避而远之的样子。我想要在高中能过个平静的日子,不愿意因为我的长相或是成绩就被当成异类,之前初中的时候每天都被注视着、围观着,我很讨厌这样,我只希望你们把我当成一位可以交的朋友,一名和你们一样的学生,而不是一个用来观看的展品。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谢谢。”
白杨心里想,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傻乎乎的。
介绍到白杨的时候,已经下去一半时间了。
不得不说,白杨的身材意外得好,他没有穿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白t,从身后可以看出背部流畅的弧度。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很柔软的轮廓,大概是眉型过于凶,发型微乱,平衡下来竟然显得有种清隽的味道。
女生们还没仔细观察完他的模样,白杨就介绍完自己了。尽管两个长得最好看的都是生人勿近的款,但也不妨碍她们欣赏美色啊,可远观不可亵玩嘛,她们懂。
其他的自我介绍平淡得像白开水,有意思的是,站在台上一个女生注意到白杨、黎优两人都在看她,不由脸红到磕巴起来,可见美貌是多么厉害的武器。
金协最后道:“我们班还有一个唐鹤年同学因为晕倒被送到医院了,他的身体不好,所以希望等到他归校时同学们能多多照顾他。”
“好的,现在让我们先度过开学第一个星期再投票出课代表和班委,相信一个星期后大家对同班同学有一定的了解了。下面我将说明在校时你们需要遵守的规则。”
白杨在新发的课本的第一页上写:“要不要打个赌”
黎优在手机上给刚刚加的好友发了消息:“手机不好使吗?再,打什么赌?”
白杨掏出手机看了看,依旧在那页上写:“我赌你会是班长。”递到黎优面前。
黎优攥了攥手机,忍住不吐槽白杨书上过于潇洒的字迹,安慰那不是自己的书,瞎写就瞎写吧,写道,“赌什么?”
白杨想了想,“你觉得对一个学生来说什么最痛苦a:不玩手机.b:写作业.c:上课不能开小差.请打勾。”
黎优很诚实地选择了不玩手机。
白杨拿手机拍了下来,作为证据,小声道:“就赌这个。”抬头就看见台上的金协不赞同地看向他,原来已经讲到了这周以后不准带手机的事项了。
--------------------------------------------------------------------------------------白杨没发觉自己很喜欢看黎优。黎优和同学交谈的时候痴痴地看,当然他是不知道己脸上的表情的,是一种带着欣赏的、柔软的专注。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颜控。他跟着黎优的视线转动,暼一眼他跟着什么人对话,随后又将视线凝固在黎优优越的侧脸上。他不觉得黎优好看得夸张,但就是笑起来的时候,叫人移不开眼。
有个女生偷偷地掐了表,记了一次白杨眼睛眨也不眨的时间,四十二秒。
白杨有意无意地去观察黎优,他以为自己够隐蔽,但是黎优对视线很敏感,轻皱一下眉,“没见过记笔记?”
白杨讪讪地笑了声,“我以为你考第一是考天分,原来是实力啊。”
他竟然有点安慰,隐隐不大希望黎优样样都完美。
夏天过去不久,天气仍然有些燥热,他为产生自己奇怪的心思而脸红找了个理由。
他翻开书本,在他格外不羁的字上有个秀气的勾号,想想刚刚看到的黎优的笔记,从来不反思自己的白同学难得自卑了一下。
约莫好看的人都是有压力的。黎优中午回家,收拾好书本,戴上了轻薄的口罩起身。白杨空着手跟了出去,感叹道:“你也太夸张了吧。”从前黎优的确有很多时候会因为看热闹的人感到烦躁,总是避着人群走,后来想到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麻烦一点没关系,好歹落个清净。
白杨笑问:“诶,你怎么不把衣服顶在头上了?”黎优遮了鼻子、下巴,露在外面的眉眼使澄澈的气质被凸显出来,他眼眸如水,泛起笑意,“你看你手机上的天气,看看今天有多少度就知道不必问这个问题了。”再说现在人更多,他还顶着衣服,是傻吗?
白杨不自觉又用别人看起来很痴汉的眼神盯着黎优的脸,大约是很轻柔,黎优没注意他的表情,心里还在暗赞白杨因为尊重别人所以需要注视的好习惯。
有带了手机的女生小心翼翼地拍了两个人,十分迅速地发在了学校论坛里,建了话题,#联高惊现高颜值情侣#、#论新学期的伊始老校草的极速倒塌#。
白杨目送黎优上了车,道了别,默默去停车场骑自行车。
他骑了十多分钟,掀起衣服擦了额头冒的汗,回到家后在沙发上一倒,“哥,你都要换车了,就把你那个旧车给我吧,爸的车就算了。”
“怎么?不低调了?”白桢眉头一挑,忍俊不禁道。
“我跟你说,今天我——”白杨把话咽了咽,仰躺着,眼珠一转,不能够啊,他哥荤素不忌,也不是没见过他身边的男孩们,小同桌还是瞒着好。“我还以为会有人认出我,还好那群小朋友都是书呆子,不懂那些有的没的,我坐家里的车去应该也没事。”
白桢道:“那行,你记着了,七百二十三万,车的价格,你准备租三年还是等你毕业赚钱现结?看在亲兄弟的情面上可以算你七折。”明明想着八折的,脱口就变了。白桢默默夸自己是同辈里对弟弟最好的大哥了。
白杨一个打挺坐起来,“你行!我骑车还不行吗?”他心里知道,对他哥讨价还价从来没成功过。
白家爷们向来有从军的传统,娶的妻都是在军中认识的女兵,说来也巧,白家除了白桢每个人周岁抓阄都抓了玩具枪,向来都是这样,只有白桢抓了钱,果然三岁看到老,还没有上过幼儿园的小白桢把家里的军功章倒卖给一个大院里的小朋友换得了进口巧克力,从此可以看出白桢多么有经商的潜质。事后尽管追回军功章,仍然获得了人生第一顿男女混合双打的白桢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含着泪花哭累到睡着。
白家是军人世家,很能吃苦,白杨还在小学做小霸王时,大三的白桢已经开始尝试创业,加上日久累积的人脉,可以说一步一个脚印,花费了四年多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娱乐帝国。白杨常常撞见白桢醉醺醺回家,因为饮酒过量进过医院,所以对大哥,他向来是尊敬的。
个屁。
两人差不多从小打到大,白桢不会因为白杨比他小了八岁就不会抢弟弟东西吃,曾拿花哨的东西从“单纯”的弟弟手里换了不少零花钱,把小牛犊一样的白杨按着揍。真可惜,白桢在弟弟长结实之前就做出好哥哥的样子,白杨也就失去了下黑手打回去的理由。
白杨想着,骑车就骑车吧,以后谈恋爱了女孩子还是坐在自行车车后座浪漫点,不然说点甜言蜜语全被司机听见了。白杨一边上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黎优搂着他的腰的画面。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冲了个澡下楼,他亲哥果然没等他吃饭。
他胡乱地擦着头发,水珠溅到桌上,白桢很嫌弃地拿着碗筷起身坐远离白杨的位置,打量了一下白杨的形象,“小弟,要不毕业后去我公司发展吧?你虽然脾气不好,但包装包装还是能火的。”
白杨给人感观确实不错,宽肩长腿,气质清冽,刚洗完头发,乱糟糟地搭在额上,却有男孩子的野性。
白杨撇撇嘴:“算了吧,那个圈子太乱了。”
白桢一噎,但还是劝:“乱是乱了点,但是你哥我还是有点能力的,不会叫你看见那些污糟。”
白杨啧了声:“如果我进你公司,利润多少?五五怎么样?”
“你二我八。”
“我四你六。”
“你三我七。”
“可以。”
白桢眼睛一亮:“那就说定了。”
白杨微笑:“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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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没有看课程表的习惯,下午体育课也不知道,踩着点到了教室,结果空无一人,他没以为自己走错教室,根据过去相似的经历,他径直返回了路过的操场,一眼望去都是陌生面孔,他对着散乱的人群里白到发光的黎优问道:“我们班在哪集合?”
太多的人吵吵嚷嚷,黎优不得不靠近白杨的身边,提高了音量,“我也不知道,老师还没来。”
下午一两点正是热的时候,黎优穿了学校发的棉质短袖和短裤——学校为了使短袖透气,完全忘了考虑男生还有胸前的两粒没什么用的东西,也忘了考虑女生穿胸衣的隐私,把短袖做得很薄。有温热的风的缘故,短袖会贴在胸膛上,以至于白杨隐隐约约能看到黎优小巧的粉果。他干咳了一声,感叹道,“老师怎么能迟到呢?”
但是他刚感叹完学生里就有个小个子走出来,“来,5班到这集合。”其他的老师陆陆续续进入操场,领了自己的学生走。
黎优道,“走吧,集合了。”
体育课进行了跑两圈400米——老师自我介绍——体育课的规矩——学期要完成的任务——热身运动——自由活动的流程后结束。
体育老师宣布完自由活动后溜之大吉,留下学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面面相觑。女生们下决定很快,成双成对散开了。
黎优看了看还在讨论的男生们,问道:“你们想打篮球还是踢足球?”
白杨心里嘀咕,不是不喜欢运动吗?他迁就道,“都可以。”
再听了其他人的意见,黎优招呼道,“你们先去操场,我和白杨去拿篮球和足球。”
黎优确实不喜欢运动,但是为了快速和同班同学打好关系,当然是通过营造有相同爱好产生认同感来得快。
黎优和白杨登记过班级姓名后抱着三个篮球和两个足球,两个人表情奇妙得很相似。黎优脸色沉重,是想到篮球上的灰尘和流汗之后身上黏腻的糟糕感觉,白杨脸色凝重是想到中午的澡白洗了。
男生打篮球,一方面是真的爱篮球给他们带来的找到自我的快乐,一方面有着暗搓搓的小心思——很吸引女生。的确,看男生打篮球有时候是种享受,他们在运球时发达的腿部肌肉,投篮跃起时露出柔韧的腰肌,针锋相对时从背部看来十分美观的形体线条,使得女生们或许不懂篮球如何计分,但不受妨碍地欣赏他们新鲜年轻、充满活力的身体。
他们听见第一节课下课铃后停下休息,黎优擦了擦汗,笑道:“刚刚配合的不错啊。”白杨身高一米七九,手长脚长,在打篮球方面倒是占了很大便宜,他一把搂过黎优的肩膀带着他走,笑容灿烂,“你也不差啊,等会水我请你。”白杨的胳膊在黎优肩颈周围发热,他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肩。
从后面看两人的后背,上面都有汗迹,白杨突然道:“你们家用什么洗衣液?”
很好闻。
由于流汗,黎优整个人都在散发热量,他自己的香味,他身上衣服的香味合在一起,就好像正在燃烧的熏香,一点点溢出香气。
黎优回答了自己用的品牌,白杨思考着回去就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