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班有个瘸子。
当这个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唐鹤年在想,要是能把这些人的嘴巴撕烂就好了。他看向那个第一个叫他瘸子的麦曲江,眼神沉郁。
黎优意外于这些“小朋友”纯粹的恶,因为他们并不认为叫别人瘸子有什么所谓,毕竟身不受不能感同。他能做的,也只有几句耐心的劝解,在获得莫名其妙的眼神之后也坚持让他们改口。
谁能想到这件事上升到了暴力。
那天黎优被白杨气得要死,这么多天的相处白杨仗着黎优心软,一步步把他圈到自己领域,走哪都跟着,做什么都夸着,什么事都顺着,白杨在别人起哄下告白黎优都觉得理所当然到可以顺水推舟地答应的地步。黎优傲娇地擦擦白杨强吻过的嘴唇,唇上很快泛起红艳。但是又笑,想到课上需要将试卷平分撕成两半,白杨怎么就能脱口说出“这个纸撕得真好,你看这切面多齐。”
身后有强烈被注视的感觉,他无奈道:“让我静静不行吗?”
白杨委屈着脸,“别生气啦,在教室我说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你看我天天黏你,天天烦你,跟班里那对小情侣也没什么两样。”
黎优似笑非笑,“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告诉我你喜欢我?我凭什么轻易答应你。”
白杨耍赖道,“我听见了答应两个字。”
黎优气闷,转身就走。白杨甜甜地跟在后面,“我送你回家呀。”
黎优脸上羞恼,面颊轻粉,似柔软的桃花瓣,“你走开!”
白杨本着不动手就是接受、被骂是情趣、冷待算别扭的持久战的精神,勇攀黎优这座高峰。最近才开了情窍的白杨才知道黎优开学报到那天他的怔愣原是他的春水在心底荡了荡。
黎优走在他前面,突然停住脚步,“前面有血迹。”白杨条件反射抓住黎优的胳膊往身后掩,“你别动,我上前面看看。”
跟着血迹往前走,地上的血印从微不可查到成滩的血泊,看到人躺在地上,白杨神色微凛,“是唐鹤年。”
唐鹤年的“瘸子”声名远播,再加上有传说他在高中前穿的都是女装,或是猎奇心理,学校论坛上许多关于唐鹤年的贴子,一半是讨论唐鹤年女装的原因,一半是偷拍的照片,明面无人指指点点,但暗里流言蜚语,争执偏见不一而足。未真正接触过唐鹤年的人,没有见过,也听过他的事迹,何况唐鹤年正是他们班级的人。
倒在校园绿化带后的唐鹤年身上大片的血迹,看起来十分让人心惊。黎优走过来,“要报警吗?”除了血,脸上和胳膊上都是青紫,白杨蹲下身,皱眉看了会,“伤口还在流血。”
过分了。
被两人送到医院的唐鹤年经检查说是轻微骨折,医生叮嘱病人醒了按铃来了解情况。
黎优走不脱,百无聊赖地坐在病床边,白杨自觉地在他身旁坐下,大腿贴在黎优腿侧,感觉到黎优躲了躲,无奈作罢,“不知道学校怎么处理这件事,往大了说是校园欺凌,往小了看,唐鹤年如果懦弱到不供出打他的几个人,这件事也是不了了之。”
黎优微讶地觑他,像是没见过他说正经话,白杨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腰,坐姿端正,“要我说,先问问唐鹤年的想法,如果不把那些打他的人揪出来,迟早还是会出事,毕竟乌合之众最擅长欺软怕硬,虽然也可能跟风不懂事,但是不是他们犯错的借口,不处理他们,那些人真把自己当成批判别人的上帝呢。”
黎优蛮认真地听,白杨突然自恋道:“如果你是女孩子,我肯定一告白就答应了。”摸摸自己的脸,道:“我长得不差啊,对你没有吸引力吗?”八壹中文網
黎优哼了一声,正经不过三秒,“如果看脸的话,我爱的只会是我自己。”
白杨手指蹭了蹭鼻尖,“你总不能对着镜子谈情说爱,我有什么不好。”他看向床上的唐鹤年,有些幼稚的自得,像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柔韧的软,“我要人有人,要心有心,我还不是个异装癖。”
黎优嘲他,“长得好看的多了去了,我也看不出你有多少真心,况且,异装癖又不伤天害理,你凭什么把它当成优点。”
白杨语塞,“反正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黎优成心为难,“上厕所呢?”
白杨眼睛亮晶晶的,机灵道:“我还爱你乱说的嘴巴。”
黎优轻嗤,“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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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的唐鹤年唇色苍白面庞安静,仿佛是曾经的,被伤害得无还手之力的越舒,睁开眼,却是十分阴戾的眸光,瞳仁极黑,如幽凉的深潭。
白杨眼尖,起身按了呼叫铃才道:“你醒了?”
唐鹤年瞳孔缩了缩,面色如常,少说少错,“嗯。”却想道,那几个人被他打到怕。
因而唐鹤年身上的伤,比那几个人轻多了。
黎优问他:“这次打你的人你清楚他们是谁吗?”
唐鹤年内心轻淡地笑,怎么不清楚?想了想该做的的反应,他面上伪装出落寂,“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但是,那一张张脸,记得深刻。
白杨跃跃欲试,争取在黎优面前多展示积极的一面,“你听我说,记不得他们的脸也没关系,到时候可以指认。”
唐鹤年轻声道:“算了吧,我不想追究了。”
白杨有点发虚,瞄了一眼黎优,发现还在看他,咬牙道:“怎么能不追究呢?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处理他们,下次仍然会再犯。再说我是班长,见不得班里的人受欺负。”
唐鹤年颇觉白杨天真,嘴角却克制地压抑住讽意,“处理?追究他们之后呢?他们被通报批评,不痛不痒,反而对我更加仇视,我又能怎么办?”
黎优按住白杨紧握的拳头,白杨冷静了下,“你认为怎样比较好?”
唐鹤年眉间轻蹙,优柔寡断的模样,“就这样吧,我没关系的。”他抬抬眼,对进来的医生打了个招呼。
白杨和黎优站在一旁,看医生询问唐鹤年,凑近黎优耳边,黎优仍然动作轻微得躲了躲,白杨看他白玉似的耳朵染上粉,白杨莫名地耳廓也开始发烫,“我们钱也替他交了,你看他冥顽不灵的样子,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咱们走吧,这儿没我们什么事了。”他抿唇笑笑,对刚刚亲近的称呼显然在暗喜。
黎优与唐鹤年对视上,回了一个礼貌的笑,等到医生问毕离开,他才道:“走吧。”
唐鹤年凝视着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勾起一抹凉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