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觅娇和沈自熙平白遭了这么大通罪，待身子养好，那往日煊赫的梁府也已然破败，下场比当日的工部尚书宋清正还要凄惨。
梁家显赫多年，终是落得一个惨淡收场。
而原本仗着梁家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沈家二房也销声匿迹，不敢再张狂。
被梁氏明里暗里戳心窝子、打压的晋氏可谓是扬眉吐气，近来瞧着人都年轻了几岁。
因着梁家的变故，沈宝璎的神智越发不清明，沈自安便找到沈崇，说是打算将她送去乡下庄子养病。
沈崇原想答应，但又有什么顾虑似的，说让他再好好考虑一番，便挥手把人给打发了。
等沈自安之后，忍了大半个月的沈崇终于忍不下去，立刻差人把沈自熙叫来书房。
书房房门一关，沈崇便迫不及待地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投靠陛下的？！”
他作为沈自熙的父亲，镇国公府的家主，竟然是在收到皇帝密诏那晚才知道从来不曾过问朝堂之事的幼子竟成了皇帝的人。
虽说皇帝名正言顺，但太后强势又手握实权，他这些年夹在皇帝和太后中间左右为难，艰难度日，就怕哪日大厦倾颓，却不想竟被自己素来疼爱的小儿子打破了平衡。
沈崇哪怕再疼惜沈自熙，这次也带了几分火气。
“是这次，还是上次太后针对宋觅娇，或者更早？”
“父亲，怒气伤肝，您喝口茶平平气。”
沈自熙却眉毛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地端了杯茶给沈崇。
“陛下天命所归，我效忠于他，又何错之有呢。”
沈崇的茶还没能入口就被气得重重把杯子一砸，“我何时说你错了！”
这话往大了说便是反叛，沈崇气得手直抖，更是有些心虚地四下看了看。
却听见沈自熙轻笑一声道：“既然父亲也觉得我没错，就更不必生气了。”
“你——！”
沈崇自恼火他的，是半分都没影响到沈自熙的情绪。
他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次的事，二叔一家也算乖觉，陛下心中也有数，所以并未追究梁文柔。”
“只是……”
沈自熙放下茶杯，书房安静得只能听到茶杯落在桌子上的轻响，“陛下现在不追究，不代表以后也不追究。”
“既然梁信没了，梁文柔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给二叔寻个外放的差事，让他们一家离京吧。”
“就说梁文柔舟车劳顿，不甚得了恶疾，死在了上任路上。”
“我来之前听说沈自安建议把沈宝璎送去乡下庄子养病？此事不妥，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散播流言，平白惹些事端。就让她跟着二叔一道外放吧。让二叔盯着她也好。”
沈自熙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坐在椅子上，语气平缓冷淡，如潺潺流水，却无端叫人觉得恐惧。
他起身，冲上方的沈崇拱手行礼，“父亲为官多年，这些事情定然得心应手。”
“儿子就先告退了。”
沈崇看着转身离开的沈自熙，心中竟生出几分冷意来。
他从前只当这个儿子是身子不济所以性情古怪，可如今看来……他分明生来就是如此，天生是个薄情人。
***
宋觅娇今日一早便出了门，说是牧云稚邀她过府。
回府的时候已临近黄昏了。
水冬双手都拎满了东西，大多是牧云稚强塞给她补身子用的。
自从除了牧成弘的事，王氏这本就上不得台面的由妾抬正的“夫人”彻底失了管家权。牧云稚大权在握，行事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凌厉。她说得上话，即便给了宋觅娇再多，王氏母子几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他们每月的吃穿用度可都是牧云稚说了算。
主仆二人走在路上，宋觅娇细细叮嘱，“这些东西都清点入库吧，药材之类的得小心存放，仔细别失了药性。”
“是，奴婢等会儿就去办。”
“夫人给三爷买的玉佩，奴婢就不入库了吧？”
“好哇，找打。”
人还没进凌雪轩，主仆二人的说话声就传了进去。
听见有礼物可收的沈自熙翘了翘唇角，放下手里的书卷，起身迎了出去。
“夫人出府一次就给我买一次礼物，看来之后得多和夫人一道出门逛街才是。”
宋觅娇笑着把首饰盒子塞进沈自熙怀里，“好啊，左右花的你的钱。”
沈自熙在院中看了好半晌书，又着急起身迎人，都没注意肩头落满花瓣，他闻言轻笑，真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说不出的摄人心神，“我的便是夫人的。”
水冬云英未嫁，听得面红耳赤，十分有眼力见儿地拎着东西往库房走。
可转身走了没几步，迎面就撞上一个小厮打扮的人。
“诶诶诶——”
水冬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可那小厮却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要禀报，匆匆扔下一句“抱歉”就冲进凌雪轩。
水冬直觉不好，也连忙跟了上去。
宋觅娇和沈自熙正站在院中，沈自熙微微弯腰，非要宋觅娇给自己抚走肩头落花。
“从前怎么没觉得你这副黏人模样……”
“全天下，也只有你一人敢说我黏人。”
“三少爷！夫人！不好了！”
那小厮没头没脑地冲了进去，气都没喘匀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北境连日暴雨，半个月前突发山洪，被流放北境的犯人正好经过山路，不少犯人被山洪冲走，生死未卜。”
“宋少爷也没了踪迹！”
“什么？！”
沈自熙惊讶的表情不似作假，可为何北境半月前的山洪至今都无人给他传信！
但如今不是追查这些的时候，他满脸担忧地看向宋觅娇。
只见沈觅娇神色恍惚，身子摇摇晃晃，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竟两眼一黑栽倒在沈自熙怀中。
“娇娇，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