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小花闲聊了一会儿,苏卿知道了,她就是玉尘从那个山庄带回来的祭品。女孩看起来乖乖的,很懂事。她会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意犹未尽的听着苏卿讲着一些奇闻怪事。
不多时,一名童子从远处向苏卿作了个揖。他向小花招了招手,女孩便甜甜的跟苏青道别,向那人跑去。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苏卿久违的叹了口气。
“你看出来了?”男人来到她的身后,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苏卿一言不发,小花眉间的黑气浓密且经久不散,这样的将死之相,代表着她已经活不久了。
“她说你不想带她回来,是因为这个吗?”
“……万物本就自有定律。”玉尘不想与她进行这个无聊的话题,将一枚圆形铜钱放在她的手中就走。
苏卿拿起,在太阳光底下照了照,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奇特之处。
“这是什么?”
“或许在关键时刻,它能救你一命。”苏卿看向男人,而玉尘的眼神一直在躲避,不敢与她对视。
苏卿微微皱眉,“你这是算出什么来了?怎么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
她啧啧了两声,就见玉尘白皙的耳尖罕见的轻染上了一抹红润,“……粗俗不堪。”
怎么什么都是粗俗,这老神棍难道就没有其他词了吗?苏卿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像根本就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玉尘气急,一挥衣袖,转身就走。苏卿刚想跟上,就见一名黑衣男子突然跪在了她的脚边,这是嵇行陌身边的暗卫。
“苏姑娘,不好了!苏丞相被用刑了!”
苏卿瞳孔猛的一缩,什么也不顾,施展轻功,直接向天牢跑去。
一路上她心急如焚,父亲身为一名文臣,岂能受得了那皮肉之苦。他已年近半百,本是应该颐养天年,却无端被人陷害,身入囹圄无法脱身。
刚到天牢门口,她便被侍卫拦了下来。
“天牢之地,无通行令者,禁止靠近。”
两人缨枪相交,直抵苏卿的咽喉,她感受着锋利的枪刃划破自己的皮肤,看着天牢深处一望无际的黑暗,她突然感到很害怕。
父亲,不,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她是本王带来的人,还不快让开!”嵇行陌直接将一张金色的通行令牌摔在旁边侍卫的脸上,吓的另一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身后的狱卒急忙迎了上去,苏卿无暇顾及,深深看了一眼嵇行陌一眼,疾步向天牢内走去。
新鲜的血腥味正刺激着苏卿的神经,四周寂静无声,她只能听到自己微微的喘息,越是安静,她心中那份慌乱越是经久不散。
就要到了……,只要再有一个拐弯,父亲就会像上次一样,静坐在一旁等着自己,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转弯一看。瞬间,男人隐忍的叫声,夹杂着苏卿撕心裂肺的声音,“父亲!!”
男人凌乱的青丝中掺着白发,被人架在刑具上的苏契文,嘴角流出的鲜血缓缓滴落在地上,猩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身上,“滋滋”的响声和飘起的白烟,无一不在刺痛着苏卿的眼睛。
她像疯了一般扑了上去,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想苏丞相一生廉洁奉公为官之道,为屿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效忠帝王,从未变心,究竟是何罪,竟能让他置于此地!
苏卿声音颤抖,不可置信的跪坐在了苏契文的身边。面前的男人,不能像记忆中那般,一脸宠溺的将自己放在肩头,他灰头土脸,嘴唇干裂,早就已经……没了力气。
“父亲,你,睁眼看看我……我不闹了,会听你的话……父亲……”苏卿哭得几乎喘不上来气,嘶哑的嗓音,她将额头轻抵在苏契文的脸上,想让他再睁开眼,再看看自己。
周曲几乎是在苏卿出现的一瞬间,就将手中烙铁给放下了,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当魏斐将苏契文的生死权交到他手里时,周曲几乎从头到脚全都僵住了,想不到自己掌握权力的第一刻,竟然是处死自己的岳父。
“苏丞相不死,陛下可是会怀疑周哥哥的忠心的。”魏斐轻柔的声音,宛若一张周曲的催命符,让他不得不拿起利剑杀掉苏契
文。
周曲从未见过苏卿这般狼狈的样子,她不顾周围的肮脏与恶臭,一点一点的擦拭着苏契文的脸,悲痛到了极致,她嗓音甚至发不出一个音节。
“够了,他已经死了。”轻飘飘的声音并没有阻止苏卿,她像是看不见身边站着的人,执意要为一辈子都注意仪态的父亲,整理自己的仪表。
“我说他已经死了!”周曲上前就要拉开苏卿,却被她一下躲开。抬眼看去,面前的女子发髻微乱,一双眼含秋波的眸子现在里边尽是恨意。
周曲无法直视苏卿的目光,他默默将头低了下去。
“周郎……。”
苏卿的情绪并没有平复下来,但她想要一个答案。
“你步入官场以来,为人谨小慎微,无论何种事,父亲无不常挂于心。”
在周曲得中探花这两年,自己官场的确要比常人顺遂的多,明明不善言辞,却仍有实权在握,这一切功不可没苏契文。
苏卿自嘲一笑,又继续说道,“父亲是屿国的丞相,一生清廉爱民,你是……哼,不……”她摇了摇头,抓紧自己的指尖,“曾为你的岳父,他赏识你的才华,从未偏袒任何人。作为师者,他更是不吝赐教,你告诉我,他究竟亏欠你何处?!”
最后一句,苏卿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吼了出来。
面对苏卿的质问,周曲默然地低下了头,自己没有父母,能一路寒窗苦读到此,实属不易。他明白苏契文对自己提携情意的重要性。
如若不是苏家,他就算能高中,此时也定早已被贬到蛮荒之地。那寒冬腊月被冻得流脓的双手,一遍又一遍被同窗之人嘲讽嬉笑的生活,他不想再喝着雪水吃着剩饭,忍气吞声的度过。
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无论用何种方法!哪怕是牺牲一些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