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亦困惑地回头,白霆彦一张大手刚好伸过来,要揪她耳朵。
曲亦身体往旁边躲。
“抱歉,是我唐突了。”白霆彦收回眼底的惊讶,“只是没想到,曲小姐竟然也是鹿系人种。”
说完,解了车门的锁。
“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麻烦尽管找我。”
曲亦心里揣着心事,不想再周旋,只好收下名片离开。
……
医院诊室内,医生表情单一,问:“家属来了没?”
曲亦摇头:[我家就我一人]
“已经扩散了。”医生不禁感慨世态炎凉:“治,还能有一年左右可活,但是折腾人,折腾钱,还得有人照顾你。”
曲亦见过那些癌症晚期的病人,头发掉光,整个人瘦骨伶仃,或许前一秒还能勉强下地走路,下一秒就突然没了意识,身上被迫插各种管子,在icu里熬个几天,撒手人寰。
曲亦视线落在桌上,耐心等医生后面的话。
“要是不治,按时服药的话,最多8个月,你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去旅旅游,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
[要是不吃药呢?]曲亦问。
“?”医生不理解:“你不想吃药?那最多只有4到6个月。”
指不定哪天突然昏倒,没被及时发现,人就这么没了。
“人生在世,你不想受化疗的苦,那就按时吃药,多活一天是一天。”
曲亦掰开手指数日子,她现在怀孕不到三个月。
6个月,根本不够。
医生的鼠标在电脑病历档案里点了几下,微微愣住:“你有孕了?”
上次曲亦来医院查过,孕检记录同步在医院的电子病历单里了。
“这种情况属于特殊,可以申请流掉的。”医生看向曲亦的小腹:“有孩子在,不能做化疗,更不能吃抗癌药。”
[我想一想]曲亦写字。
“别犯糊涂,就算你真不吃药,到了后期,病痛的折磨和强烈的孕期反应只会让你生不如死,孩子活不了,你也被生生折磨死。”
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多少动了情绪:“千万别自我感动,就算你拼死把孩子生下来,你没了,孩子没了妈妈,谁接盘?谁能负责他们的人生?”
一句话问到点子上,曲亦感觉胸口发闷,回了句再考虑考虑,匆匆离开。
出了医院,曲亦坐上计程车,准备回别墅打包自己的行李。
车外路灯已经亮起,一束接着一束向后消逝,曲亦望着车外的灯出神——
这三个宝宝,她期盼了整整七年。流掉,就像拿刀刺她的心窝。
可是就像医生说的那样,她都要死了,还拼死生下三个小家伙来人间受苦干什么?
没有妈妈的小孩子,像棵流浪的草。
就算顾斐盛到时候来认领她的尸体,愿意领走这三个小家伙,那白洛呢?
顾斐盛大概以后会跟白洛结婚吧,白洛会如何对待小家伙们?
“您好乘客,目的地到了。”司机礼貌提醒。
曲亦比划‘谢谢’,付了车钱,进去别墅收拾行李。
行李一件件摆放好,只带走了必需品。
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青涩帅气的少年将16岁的她从身后抱住,吻她头发的一瞬被摄影师抓拍下来,定格成永恒。
曲亦痴痴地望着照片好一会儿,最后放进贴身的包里。
收拾完毕,没想到一朝要走了,自己留念的东西,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
“你这是真要走?”别墅大门从外面打开,顾斐盛刚进门,恰好看到曲亦拖着行李箱要离开。
[我们已经离婚了。]曲亦打手语。
身子与顾斐盛擦肩而过,肩膀忽然被大力握住,拖拽回来。
一把被推上了沙发。
“离婚协议书我没签,这婚还不算离。”顾斐盛捋起袖子。
曲亦觉得好笑:[这次我放你自由,祝你跟白洛白头偕老,以后有了骨肉,不要再婚内出轨了]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顾斐盛,男人突然用力将曲亦推向沙发,一把夺过行李箱,砰的一下,摔得四分五裂。
里面的东西也全都撒出来。
“昨天跟今天的事,我找人查清了。”顾斐盛压制住体内的暴虐,在曲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咖啡馆里,是白洛自己摔下去的。”
曲亦坐着没动。
迟来的信任和真相,没有任何意义,从当初顾斐盛选择相信白洛开始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白洛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那桌角太过锋利,直接捅破了她的子宫,大出血。”
“顾家的医生从中午抢救到晚上,从她身体里取出了六个孩子。查了基因,是六只猪崽,全没了。”
怀了猪系幼崽的孕妇,怀的宝宝多少会沾点猪的生物性特征,因此只一胎就怀了6个。
顾斐盛声音低沉,眸眼狠戾,恨不得把白洛的皮扒了。
怀着猪系人种的六个猪崽,找他来当接盘侠,胆子还真不小。
[所以呢]
“离婚这个事,我就当你没说过。”
曲亦感觉头顶一片阴影笼罩,抬头,顾斐盛已经倾身过来,将她抱住。
“我们和好吧,一一。”
曲亦身子僵住。
顾斐盛挑起她的下巴,凉薄的唇覆上来。
曲亦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推开他:[我不想]
“乖了。”
……
沙发很大很柔软。
……
凌晨,4点。
曲亦忍着腿部的酸痛,小心翼翼给顾斐盛盖好被子,只身一人离开别墅。
她给顾斐盛喝的水里加了点东西,现在只要不是太大的动静,对方都醒不过来。
迟来的温柔比尘埃还低贱,她都要死了,迟到的东西她等不了,也不想再要了。
她想好了,不管顾斐盛今晚对她是三分钟热度还是什么,这个家她必须要离开。
至少,顾衡是真心对待自己孙子的,她要把孩子们生下来,交给崽子们的爷爷。
坐在凌晨去往车站的出租车里,曲亦摸着微发鼓的小腹,望着天边隐隐泛开的朝色,温柔笑了起来。
小家伙们出生的时候都是皱巴巴丑乎乎的,小小的一团哭得恼人,等过几个月长开了,软糯糯的像颗小糯米团子;
然后再大一点点,就能搂着她的脖子,咿咿呀呀地叫妈妈了。
抱歉孩子们,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对不起。
……
……
车站去乡下最早的一班车是早上六点。
曲亦坐在等候室里打瞌睡。
朦朦胧胧中,一件大衣轻轻盖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