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弟发觉视线汇聚于己,拳头下意识攥紧。
他身子骨虽孱瘦,稍显弱不禁风,可浓黑剑眉相接,隐隐深藏野心。
若得大理寺主持公道,想必行事更为便捷。
没有丝毫犹豫,男儿双膝跪地,拱手请示。
“回禀少卿,草民有罪,现坦然以告,还望大人能从轻发落。”说完顺势磕了三个响头。
李氏长兄屡次违犯律法,作为受害者的他,自始至终都清白无辜。这突然反转,别说围观百姓茫然,连沈眉也径直愣神。
难道还有案中案?
“既然如此。”宋衍带丝戏谑,迈步行至他跟前,貌似随意道,“你且细说,到底所犯何罪?本卿与你做主。”
话音刚落,李氏长兄再度剧烈挣扎。无奈嘴被堵上,只剩字句不清的呜咽。
男儿吃到定心丸,胆量骤增,将两人赶考前因后果,悉数抖搂出来。
他们籍贯为李家村,一条蜿蜒溪流将村落分为东西两地。尽管居住同一块土地,一水之隔却贫富差距巨大。
老辈们因琐事结下梁子,老死不相往来,随着年岁推移,两地村民风俗,习惯截然迥异。
西村早年勘探到煤矿,逐渐富裕起来,且广建书舍鼓励科举。而东村则人丁稀少,田地荒芜,整日为填饱肚腹发愁。
巧合的是,东西两地惊现同名同姓,唤作“李源”的学子,又都出自李家村。
张榜中秀才那会,吏员错把贺帖送往西村。
李氏长兄答题未全,竟获“案首”之称,逐秘密调查,方知另有其人。
“我本以为落榜,此生无望。岂料李氏花言巧语,诱骗我秋闱替考。”男子神色凝重,徐徐讲述过往。
“还称官府已花钱打点,纵然我去鸣冤告状,一空口无凭,二录卷被篡改。而若我应允此事,不仅立获百金,接济爹娘祖母,且他步入仕途后,定有所提拔。”
男子全程轻描淡写,毫无情绪起伏,仿佛说的只是旁人故事。就好似麻木大夫,持刀剖开血淋淋皮肉,平静地告诉你,这见骨的伤从何而来。
同情目光重叠交织,沉甸甸压在他周身。
换做平时,男子对此避之不及,那份呛水的窒息感,宛如午夜梦魇缠绕。
对于弱者而言,除非变得足够强大,否则看似善意的举动,对于深陷其中者来说,无异于扒掉外衣,赤身裸体遭受观摩。
可事到如今,这些却成为取胜筹码。他深谙道理,自古舆论皆是倒向弱者。
那厢宋衍听罢,狐眼一眯,重新回到靠椅坐定。
随即其玉指轻勾,招来衙役耳语。不消片刻,加急书信呈报在手。
打开内里,既有登记李氏背景,学籍等档案,也有童生试答卷贴附。
一目十行扫过内容,待宋衍含笑抬眸,居然破天荒地夸赞。
“果然是童生案首!有别于词藻堆砌,只见锦句,不见华章之作。此文质朴归真,看似白话,却字字刻骨入心。”
眼下又有难题,他分辨真假不难,难的是如何证明,这份答卷出自“李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