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望向她愈发苍白的面色,暗恼道,“你倒真是毫无怀疑?”
他说什么,便信什么。一时让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自己在对方心底,竟成了手段残暴之人,会对一个文弱书生下毒手。
沈眉直视他,哑声反问,“为何要质疑你的决断?”
“虽说你我相识日短,可在桃庄也曾共患难,你本性如何,我岂能不知。若真将李源施以重刑,定然是其罪有应得。”
想到之前因义庄丢尸,她被县太爷投入地牢,途经审讯室时,那沾满血腥的刑具,瞬间头皮发麻。
如今身处封建王朝,酷刑多达上百种,皆是损害人体各处器官。只一眼,沈眉就清晰分辨出,看似奇形怪状铁链铁刺,作用于哪块皮肉。
直到晚清时期,凌迟、腰斩等千年恶法,才得以真正废除。
她不过一介仵作,既没野心,也没能力改变现状。
何况历史车轮向前,每一步都留有辙印,若贸然破坏进程,从一猛然跳到万,蝴蝶效应又将摧毁多少时空。
“行山路你还敢发呆?”宋衍隐含笑意,似乎对她方才回答,颇为满意。
“好。”她赶紧应道,刚一抬脚却身儿踩滑,重心刹那偏移。
好在左侧手臂被人稳稳扶住,总归是有惊无险。
“失礼。”男子低语。
沈眉连忙摆手,眼瞧着刚踢到的半颗松果,跌跌撞撞滚落石阶,最后径直摔落悬崖。
得亏宋少卿出手敏捷,稍晚点,她会不会也香消玉殒,客死他朝。
当下,沈眉目光灼灼,仿佛像看“人形护身符”。
宋衍直觉她眼神有异,但眉梢仍带淡笑。
“说回正事。”他悄然而动,刻意比身旁女子多出半个脚步,护在斜前方。
“对付李源这类文士,乃可杀不可辱。我有心结交,彼此谈拢条件即可。”
世人皆有软肋,找准攻破远比暴力更有效。
既然他当初在怡香苑,故意模糊信息,避而不谈当晚如何发现情况。说明事实真相于己,弊大于利。
如同以前假李源说谎,也是掩盖其夜宿青楼,传出去名声不雅。
闻言,沈眉更加好奇,大胆揣测,“莫非你同他已谈好条件。”
“可此前你不是对他言行,抱有鄙夷不屑?”
宋衍撩拨一丝垂发,理所当然道,“李源文采风流,见解独到,的确是个可塑之才。我虽不喜他未入官场,便习得媚俗姿态,但却丝毫不影响我处事。”
“他案发时能看清对窗,并非在自己屋内,而是隔壁三号房。”他将实情简明扼要解释。
原来客栈前院居住的,同为赶考学子们。可惜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其中一名书生,仗着家境优渥,四处向旁人炫耀,称他有好几本绝版古籍手抄本。若掌握这些高深论述,秋闱必力压一筹。
为自证所言不虚,那书生特意从包袱里取出一本。光是开篇数百字,便惊艳四座。
为此,上门送银两借读者,络绎不绝。无奈考场如战场,通通都被他嬉笑打发。
李源自然是心痒难耐,同时也担忧名次,导致心绪烦躁,感染风寒,书也读不进去。因此李氏长兄才想到,找大夫求取秘药。
客栈失火当晚,李源瞧对方在大堂喝酒,李氏又照常去青楼,于是冒险攀爬到他房里,企图偷翻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