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血滴沾染手中佛串,僧尼步履摇晃,躬身向前跌倒。
整个背部陷入阴影,双肩起伏抖动,好似被罚跪姿态。
“原来……真是贫僧所犯罪孽。”大师傅黑瞳张大,神情流露无比惊惶,自言自语道。
沈眉之前隔岸观戏,将事实逐一摊开。
毕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恶人念句阿弥陀佛,就真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她细瞧端倪,觉得对方并不像作伪,这才试探着开口询问。
“你忘记自己做过的恶行?”
“贫僧,不知。”他难掩万般痛苦。
听闻此言,沈眉眉头蹙了一下。
种种迹象都表明,眼前之人已非最初相识凶徒,身体虽然没变,但言语举动大相径庭。
排除了假冒可能,以及刻意伪装,最可能的情况乃精神性疾病,即严重的人格分裂。
这若是在古代发生,多半会被村民们当作疯子,或是妖邪附身。
可就算在医学昌明的现世,针对这类病患案例,也只能以心理疗法为主,辅助药物干预。治疗期漫长,且效果因人而异。
她素来多疑,顿了几秒,复又调侃道。
“如此说来,你此刻才与我初识。我擅闯五龙寺禁地,怎知不是毛贼?”沈眉勾勒笑意,“说什么你便信什么,难道我真长了副菩萨模样。”
堂堂百年古寺首席弟子,差点接任方丈一职,能够脱颖而出者,怎会是草包?
大师傅背对着她,淡然回应,“倘连真话谎话都分辨不出,实在是折损贫僧。”
“那不一定,贼匪狡诈如狐,惯喜巧言令色。诓骗六根清净的出家人,又有何难?”
沈眉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
苍凉嗓音从阴暗处传来。
“若真遭受蒙蔽,也与人无攸,贫僧甘愿承受因果。”他缓慢说道,语气尽显落寞。
“不瞒施主,贫僧时常陷入昏迷,长则数月,短则须臾。待清醒后,丝毫不记得经历何事,碰见过何人。”
大师傅略现疲态,右手指死死攥紧佛串。
想是许久未说过这么多话,他沉默片刻,斟酌一番后,徐徐吐露。
“起初七、八年才偶然犯病,约摸一盏茶功夫,便会自然苏醒。可到后来,昏迷次数越频繁,间隔也越长。”
“如今回想,师傅他们恐怕早就得知,贫僧被心魔所惑。唯恐祸患众生,才下令终身幽禁于石窟。只可惜……”
可惜师傅慈悲为怀,顾念师徒情义,没有及时铲除这枚隐患。
导致另个自己寻隙作恶,酿成而今惨剧。
事已至此,解铃还须系铃人。
“女施主,沿楼梯底左拐有处通道,可逃离此地。”大师傅眸眼失去光彩。
沈眉随即警惕,对方轻易交待出口,打的什么算盘。
“临走前,贫僧想请施主帮个小忙。”
果然有阴谋,她扬眉问,“怎么个帮法?”
大师傅盘腿坐定,将木制佛串环绕于腕间,低首双手合十。
“出家人最忌杀戮。还望施主,送贫僧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