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推测,死者下葬之际若有异样,掩埋者定然知晓。
她眼眸微动,望向不远处的里正。
听闻这荒坑还是对方择定,裹上破席草草了事。
“敢问当日入土,尸首容貌如何?”沈眉抬嘴质疑。
里正蹙眉抿唇,神情似乎深陷回忆。
“朱寡妇离群独居,发现被害那会,约摸死去三五时辰。待仵作勘验完毕,衙役根据案情抓捕嫌犯后,才命我前去领尸。”
他面泛苦涩,略带沙哑道,“夏暑炎炎,唯恐因尸身腐坏,造成瘟疫肆掠。我哪敢耽搁,即刻叫来一名村民帮衬,合力拖到此地。”
“有人证在场,彼时朱寡妇尸首并无不妥。”
衙役中有数名看守门房的,纷纷站出来声援。
“可最终下葬仅有两人,怎能互证清白,焉知不是合谋损坏?”沈眉找到话里漏洞。
若是趁坟茔偏僻,将尸首丢进坑穴前,涂抹某种腐蚀色剂。既能加快皮肉分解,也能使骨骼沾染黑乌。
她虽对北宋医学水平,不甚了解,但现世能够办成的事,未必古代没有能者。
“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毁尸灭迹?”里正语带急促,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这小哥言辞犀利,冷静分析的架势,仿佛习以为常。
他到底是何种身份?
瞧着里正吃瘪,阿贵暗自偷笑。
砸到自己脚了吧!活该。
沈眉面色如常,丝毫未见波动,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
随即边缓慢踱步,边解释道。
“不必慌张,我只是就事论事,大胆进行假设罢。倘有歹徒暗自跟踪,记牢地址后,择日前来挖掘施害,也极为合理。”
“不过嘛……”她停躲须臾,转身望向领头衙役。
“若真是如此,先前衙门抓捕的嫌犯,倒是能洗清部分嫌疑。毕竟要一名寡妇性命,何需再添帮凶,多份暴露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倘若是第二种情况,官差们辛苦抓来的嫌犯,妥妥成了笑话。
真凶仍旧逍遥法外,甚至继续干扰办案。
一番话,顺利让对方生起怒火。
围观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小哥一上来,先是推翻仵作结论,让阿贵下不来台。紧接着怀疑里正捣鬼,私底损坏尸首。再然后,将矛头指向官府衙役。
短短时间,将现场办案人员得罪了个遍。
站立身后的宋衍,此刻俊颜径直绷不住,剑眉拧成死结。
这小野猫平日为人处世,还算应对得体,偶现妙法奇招。
为何一到验尸推凶,不仅满脸肃穆,还完全直肠子到底,连个弯儿都不转。
他抚额哀叹,忽觉偏头疼。
那厢沈眉沉浸思考,哪管周遭想法。
梳理清晰思路,方能寻到破绽。
想到在尸体上动手脚,已绝非冲动鲁莽之辈,凶手有此计谋,定然思虑周全。
奇怪的是,寻常误导掩盖举措,应该在仵作验尸前,而非检验结束掩埋后动手。
这颠倒的步骤,恰巧说明一点。
对方得知验尸格录,死因写明乃毒杀,内心欢喜躲过一劫。思来想去,干脆顺应仵作推测,坐实用毒谋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