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这几天,孩子们经历了这许多事,已经不像以前一样对物价懵懂无知了。
他们自然知道,因为战争即将爆发,以前二三十两银子能买到的牛,现在没有五六十两是买不到的。
一买就三头,那得花多少钱呀?
“这三头牛是哪来的?”钱琉璃也十分欢喜地问道。
“我们俩去镖局接了活。”泽长天将一张纸递给钱鲤,
“这三头牛是要运送到红枫州龙华牲畜市场,酬劳是六两银子,你把契书收好了。”
还有这好事?有牛来用,还能挣到银子。
大家都呆住了。
“在决定卖马儿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了。”泽长天仔细地解释给他们听,
“不卖马,我们没钱进货,卖了马,我们又没有牲畜拉车,权衡利弊之后,我觉得还是应该先进货。”
至于怎么解决拉车的问题,他自然有办法。
这个青川县牲畜集市,经常会有牛马运送到红枫州。
他在这里接一单活,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他派穆栓柱在那里守了一天,果然接到了一个适合的单子。
这三头牛,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而且只有六两银子的酬劳。
除去镖师的酬劳,路上还要给牛买牧草,这样一来,挣不了多少钱,镖局有些不乐意接。
但这单任务,对梨树村来说,却是极其合适的。
“别人怎么会信任你呢?三头牛就这样给你带走?”钱琉璃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这时,他身后的一个黑衣男子含笑说道,
“我和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所以,我就给他做了担保。”
哦,钱琉璃明白了。
泽长天这是找到了一个新朋友。
“我叫诩一。”黑衣男子恭恭敬敬地朝钱琉璃鞠了一躬,
“请问您就是小泽兄弟的未婚妻钱姑娘吧?”
钱琉璃吓了一跳。
他谁呀,不但长得仪表堂堂,而且,一身黑衣尽显低调奢华。
最主要的是,他为啥子对她一个村姑行如此大礼?
“我是钱琉璃。”钱琉璃也不再调皮,端端正正给年轻男子行了一个福礼。
她年纪虽然还小,身上的衣裳也不起眼,但高挑的身材却难掩一身清丽。
这一个福礼,是经过老太太认真训练过的,姿势标准,而且动作优美。
诩一眼睛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就是他未来的主母吗?
他本来以为会看见一个粗鄙的农村女孩,没想到,这个女孩子比起大家闺秀也不遑多让。
诩一赶紧侧身往旁边,不敢受这一礼,他拱手道,
“我和小泽已经结拜兄弟,从此后,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弟妹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于我。”
“哦哦……”天上掉下一个哥哥,钱琉璃有些懵,她下意识就抱拳,
“大哥好。”
泽长天淡淡说道,“明天我们就出发前往红枫州,这三头牛,我们会如期交付任务。”
诩一特别识趣,“如此,我便走了,这一路山长水远,请恕诩一不能陪伴在旁。”
直到这个人走远,钱骏还是觉得一头雾水,
“小天,你这个新交的朋友太客气了。”
“常言道,人多礼不怪。”钱琉璃却趁机对这些孩子们说,
“人家对我们客气,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人家优秀,孩子们,你们以后也要做这样的人哦。”
“是,知道了,琉璃姐姐。”
孩子们也不再嬉闹,都十分恭敬地给琉璃老师鞠了一个躬。
这些日子,钱骏一家三口,用他们的实力,赢得了梨树村老老小小的尊敬。
“阿天,阿柱,赶紧进来吃饭,竹狸肉特别香。”苏红英甩着手上的水出来了。
她今天把糖葫芦的制法教给覃娇娘,就去忙晚饭,现在,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
穆栓柱把三头牛拉到院子。
五叔公赶紧把今天新买给小红马的干草抱出来。
小红马是钱俊家的私产,生产队征用了它,所以是生产队拨款来买牧草喂它。
五叔公侍弄了一辈子的牲畜,他还建议给小红马买了一些黄豆和豆饼。
小红马现在除了钱琉璃,就跟这个老爷子亲。
“五叔公,以后这些牲畜就给你侍弄,每天给你算两个工分。”钱骏随口说道。
五叔公顿时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他临老了,还能挣工分,
“行,请村委会放心,这三头牛和一匹马,我一准让它们好好干活。”
“哎哟,困得我不行,我得睡觉了。”钱骏打了一个哈欠。
一转头,他发现钱老太太在旁边,已经沉默了许久。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手里的针绣活半天都没有动过一针。
钱骏凑上前去,问道,“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老太太被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匆忙戳了一针,低声说,
“没有的事,我好得很。”
须臾,她抬头问道,“阿骏,我们去到红枫州之后,不会停留太久吧?”
钱骏也不知道啊,“到时候再看吧,娘,你洗澡了吗?”
钱老太太点点,“你媳妇给提的热水,我洗过了。”
钱骏将她手中的鞋垫拿走,“这个东西伤眼睛,以后尽量少做。”
“是啊,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太太感叹道,
“在以前呀,我一晚上能绣三方帕子或者二三双鞋垫。”
那些年,她一个寡妇就靠着这一手绣活,养大了两个儿子。
钱骏在廊檐下的稻草堆躺了下来。
他抬头就看见,天空中,月亮很圆。
只不过两分钟,他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钱老太太看着他那张脸,悄无声息叹了一口气。
这世界上的事,该来的挡不住,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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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骏睡着了,钱鲤却兴奋得闭不上眼睛,他索性跟值夜的赵山虎换了班。
这样,他明天还可以在车上睡一觉。
刘术也睡不着,他蹲在大门,和守夜的钱鲤小声嘀咕,
“今天一天,就挣了十两银子,如果不打仗,我们天天做买卖多好。”
钱鲤却不赞同,“不行,偶尔为之就算了,长期做买卖,名声不好听。”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比老农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