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直觉并没有错误,刘狗子把她拉到一个角落,才从怀里掏出一支木头簪子递了过来,
“阿天让我转交给你,说麻坡关局势紧张,他要带兵驰援定北军。”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钱琉璃还是吓了一跳。
甚至连怀里抱着的一件外套掉到地上也不知道,她猛然惊呼一声,
“什么?你说什么?”
这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泽长天也只不过是一个弱冠少年,有什么资格带兵援助定北军?
“我也不知道呀。”有狗子摇摇头,
“他连信都来不及写,让我把簪子给你,还让我转达一句话,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钱琉璃瞬间泪如狂涌。
怪不得,昨晚上大家谈论得热火朝天,他却什么话也不说,只不时盯着自己看。
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散发的,是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锋芒。
像是即将搏击长空的苍鹰,又像是站在高处俯望众生的野豹。
这时候,两个青衣丫鬟款款走到她面前俯身行礼,
“这位想必就是琉璃小姐了,我家主人命我们前来服侍小姐。”
“你们主人是谁?”钱琉璃眨眨眼睛,将眼眶中的泪意逼了回去。
“请恕奴婢不能说。”左边个子比较高的青衣小婢又施了一个福礼,
“请小姐给奴婢赐名。”
“我用不着别人服侍。”琉璃缓缓地摇了摇头,
“你们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两人尽皆大惊,她们双双跪了下来,
“奴婢们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尸。如果小姐一定要赶我们走,那就是让奴婢们去死!”
两个女孩子声音惶急,面上的急切并不像作伪。
苏红英心有不忍,“算了算了,不过是多了两把嘴吃饭罢了,让她们去照顾阿宁吧。”
这倒可以有。
钱琉璃放缓了声音道,“你们俩进去吧,以后专心照顾一个孕妇。”
“是。”两人毕恭毕敬地站直了身体。
这时候,泽长宁疾步从院子里走出来,“琉璃,我哥哥……”
话没说完,她喉咙里已经是一阵哽咽。
这个少年虽然面容稚嫩,但无论举手投足,还是说话的语气,都跟她九哥十分相像。
不知不觉中,这个少年和自己记忆中的亲哥哥已经重叠了起来。
现在知道他上战场去了,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厉害。
“你们别着急。”钱骏安慰她们,
“阿天不是鲁莽的人,而且他身手了得,不用过于担心,咱们到逍遥府好好等他凯旋归来。”
泽长天连信都没有留下一封,证明局势肯定十分紧急。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量不给他扯后腿,让他安心在前方征战。
青衣小婢又双双拜了下来,“请安宁小姐给我们赐名。”
“一个叫如意,一个叫吉祥。”泽长宁面纱后的面容看不清表情。
但,她露出的那一双明眸里带上了探究,“你们俩都会些什么?”
“那奴婢以后就叫如意。”高个子小婢躬身答道,“奴婢厨艺还勉强。”
另外一个小婢答道,“那奴婢以后就叫吉祥,谢谢小姐赐名,奴婢十岁开始习练针线活。”
苏红英心里一喜,“太好了,如意,你来,我告诉你阿宁饮食上的喜好。”
有两个女孩子照顾泽长宁,她就放心多了。
而且,她们是泽长天带回来的,应该可以放心使唤。
苏红英忙着安排事情,钱琉璃却怅然若失。
自从一穿越,她和泽长天就每天朝夕相处,现在……
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事,急忙问道,“狗子哥,阿天是不是把小猫带走了?”
刘狗子点点头,“不但小猫,连穆栓柱也一并跟着去了。”
穆栓柱孔武有力,身上的功夫也不弱,有他跟在泽长天身边,钱琉璃又多放心了一点。
过了一会,村委会派出去购买各种生产用具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他们买了一些菜种,还有明年开春要用的稻种。
就这些东西,都满满当当装了一车。
“明天早上吃完早餐,咱们就去往逍遥府。”五叔公对钱老太太说道,
“阿嫂,我这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这一路上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幸亏大家齐心合力闯了过来。”
钱老太太也停止手里的绣活,十分感慨地说,
“一个月前,我们还满心沮丧地觉得人间不值。”
五叔公美滋滋地抽了一口旱烟,
“人间不值,是琉璃说的吧?这妮子,老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词语,不过却也贴切的很。”
老太太浑浊的眼眸,投向在院子里教孩子们练咏春拳的钱琉璃,思绪又飘远了。
眼前这个女孩子,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灵动活泼。
再粗鲁的姿势到了她那里,却全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老太太垂下眸子,掩住自己翻腾的思绪。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解。
她脑子里,不期然地又浮上这两句话。
这是“她”最喜欢的两句诗。
可是,为什么明明知道,却非要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全然不顾一切呢?
“嗳,你们知道吗?”刚刚采购回来的钱月光神秘兮兮地凑到人群中,说起了八卦,
“咱们去到逍遥府,会有一个移民司专门负责咱们的分配。”
他特意打听了,分到肥沃一点的北边最好。
那里的土地肥沃得流油,人家说了,草丛里搂一棍子,就能打到一两只兔子。
刘术赶紧问,“那最不好的是哪里?”
“不就是东面喽。”钱月光接过他娘递过来的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才又说,
“东边靠近苍穹矿,那里因为有矿出产,所以土地很贫瘠,种什么产量都不高。”
大家全都呆住了。
万一分到东边,那怎么办?
钱月光朝他们眨眨眼,“别怕,我听说了,移民司的司长,好像是咱们东轲临邑府的人,大家都是老乡,应该会给我们一些照应的。”
刘术也放心了,他十分有信心的说道,
“只要他是咱们那里的人,我就有法子让他照顾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