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抽出一块手帕,她擦拭掉眼角的泪花,满怀感慨地说道,
“一别三十多年,没想到,霸氏还没忘记斩草除根,她居然悬赏一万两银子,也要找出我们。”
“霸氏?”宋凌霄诧异地问道,
“悬赏找你们是我,霸氏已经被关押到大理寺审问去了。”
“什么?真的吗?”老太太一双眼睛睁得极大。
钱琉璃进来了,“阿奶,我刚才要告诉你这件事情,你却不肯听。”
老太太呐呐不成言,“我以为是霸氏悬赏捉拿我们,一时激愤,就去政事堂找表少爷去了。”
钱琉璃瞟了一眼钱鲲,犹犹豫豫地问道,
“阿奶,刚才他们为什么说我爹的出生年月日?他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不过是想冒名顶替你爹爹罢了!”老太太冷笑道,
“钱鲲,你终于知道了吧?为什么我一直说你弟弟前途不可限量,你以为,我只是随便说说吗?”
“冒充我爹?”钱琉璃有些茫然,“莫非,我爹就是宋相搞丢的那个娃?”
太可笑了!
那岂不是说,宋熙这些年,是顶替了她的位置?
难道,她才是宋府的孙小姐?
不对,原主是宋府的孙小姐!
“表少爷。”老太太满脸羞愧,
“这个孽障,是我和山有哥生的娃,他叫钱鲲,他小时候你是见过的。”
宋凌霄打断老太太的话,
“他叫钱鲲?对了,我记得你和山有成亲之后,生过一个男娃。”
“可不就是他?”老太太语气涩然,
“表少爷,我对不住你,这个孽障,居然敢冒充骏儿,前来认亲。”
她还想再说下去,内室那一块细密的白羊绒帘子被掀开,
一个身形颀长,气质婉约的中年女子大步跨行出来,“槐花,是你吗?我的骏儿呢?”
美妇人眼中含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声音哽咽之中还带着哭腔。
“小姐?你是我的小姐?”钱老太太眼睛睁得极大。
虽然隔了三十多年。
但是,湘竹的形貌并没有很大的改变。
老太太一眼就认出来了。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
时隔多年,主仆俩终于又见面了。
钱老太太不可置信之后,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这些年来的悲苦离愁全都涌上心头。
老太太忍不住放声大哭,“小姐……我终于又看到你了……”
这几个字包含着的酸甜苦辣,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钱山有在逃避追兵的时候,受了暗伤。
回到梨树村休养了几年,终于撒手人寰。
她带着两个孩子,在那种荒僻的穷乡僻壤苦苦挣扎。
这其中的艰难和心酸,都在这个哭声中流露了出来。
湘竹伸手将她拉起来,还将她抱住,也放声大哭,
“槐花姐,这些年,辛苦你了……”
万万没料到,她还能在有生之年,再次看到这个贴身婢女。
这一刻,少女时期发生的种种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面前闪现。
两人抱着哭了一会,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急忙将钱琉璃拉过来,
“小姐,这就是你的孙女,你看看,她跟你多像呀。”
湘竹一把将钱琉璃抱住。
她鼻子又是一酸,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怪不得,我一看到你,就觉得十分的欢喜,原来,你真是我的孙儿呀。”
宋凌霄更是大喜过望,“琉璃,这么说,你爹才是我家骏儿?”
那个孩子一出生,他就给孩子取了一个骏字。
心中,只希望他像骏马一样自由奔腾驰骋。
钱琉璃这时候还十分茫然,她缓缓将自己大张的嘴巴闭上,
“这么说来,我爹应该姓宋,叫宋骏?我应该叫做宋琉璃?”
侍立在一旁的宋嫣然,恭恭敬敬的对她福身道,
“嫣然见过琉璃小姐。”
兜兜转转。
当年在青川县卖糖葫芦的小女子居然成了宋府的小主子……
这一切,简直是像戏文里的故事一般,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宋凌霄更是大笑不止,“我就觉得钱骏那小子不像平常人,果然,他是我宋凌霄的儿子!”
今天,太值得纪念了。
他不但把湘竹找回来。
还得回一个一直让他欣赏的儿子。
更别说,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孙女。
这世上,再没有比一家团圆,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这时,窗口探进了一个圆头大耳的男娃。
他扬起灿烂的笑脸,奶声奶气地喊道,
“宋爷爷,我又来看你了。”
“赶紧进来。”宋凌霄更是高兴。
这个胖孩子可爱的不行。
他一看就觉得心里软软的。
小家伙抱着一只大猫蹭蹭蹭的进来了。
“宋爷爷,我们给你送烤鸭来,你看看,这是我的小伙伴小虫,它可乖了。”
这一刻,宋凌霄心中的欢喜简直承载不住了。
他一把将小家伙高高举起,然后放到了那张大理石书桌上,还笑呵呵地问道,
“你到哪里弄这么胖的一只猫?”
泽灏咧开嘴,露出一口糯米牙,“宋爷爷,它可不是猫,它是只小老虎,名字叫做小虫。”
宋凌霄吓了一大跳,“是老虎呀,你怎么连老虎都敢养?””
小家伙急忙安慰他,“宋爷爷,你别害怕,它很乖的。”
一老一少言笑晏晏,钱鲲讪讪朝老太太凑了过来,
“娘……”
钱老太太脑袋上的青筋冒了出来。
她抓起仙人龟鹤木围椅上的一个鸡毛掸子,不由分说就打了下来,
“我打死你这个孽子!我让你咒我!我让你想鸠占鹊巢!”
这一刻,她气得鼻子都快冒火了。
钱鲲也不敢躲,还一直陪着笑脸,
“娘,这不是我的主意……都怪冯氏,她被猪毛迷了心,一定要我让我这么做。”
冯春莲眼睛一瞪,正想发火。
钱鲲急忙给她使眼色。
这个傻婆娘,她现在就不知道吗?
只要修复好他和老太太的母子之情,多少富贵都跑不了。
至于钱骏那个傻子,只要他拉下身段,就一定能够将他摆平。
这泼天的富贵,他们怎么能不分上一杯羹?
“当年你是怎么说的?”钱老太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哀伤,
“你不记得了?我却记得很清楚,你说过,就算他日后封侯拜相,你们也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