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山河,眼里有乾坤?”宋琉璃张大了嘴巴。
──山河乾坤这玩意,可能阿天心里有,我没有啊。
我能告诉你吗?我就想攒点积分回家吗?
可是很明显,崔九已经成了她的小迷弟。
他心中,可容不下刘娟娟对宋琉璃的蔑视,他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说完之后,对覃娇娘道,
“刘娘子,你家女儿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你给她请个大夫来吧。”
刘术蹲在墙角,磕了一下旱烟袋的烟灰,道谢了一声,“阿九,辛苦你了,你去吃饭吧。”
崔九点头转身。
不想,他刚刚一转身,就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抱歉,我没注意看。”
这个人五大三粗,还穿着一身戎装。
居然是苍穹矿搜矿都尉阳郭东?
骤然照面,阳郭东皱起了眉头,“这位小哥好生眼熟,你是谁?”
崔九的眉梢不易察觉的颤动了一下,他急忙弯腰低头,恭恭敬敬说道,
“我是宋家的马车夫崔九,这位大人,我没见过你,您认错人了吧?你经常来我们梨树村吃饭,看到我脸熟是正常的。”
阳郭东抬起手扶正自己的盔帽,眉头还是皱得很紧,
“不对不对,我记忆力一向很好,我没有在这村子里见过你,但却觉得很眼熟……”
崔九站直了身体,不亢不卑地说道,
“大人说笑了,应该是我长得太普通了,有一张人人都觉得熟悉的大众脸。”
说完,他敛眉遮挡住自己眼眸之中闪烁的芒光,又恭声道,
“大人,您慢用,崔九告退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嗳,我没让你走啊……”阳郭东在他身后追着喊了两声。
崔九却置若罔闻一般,走出了村委大院。
“怎么搞的?这宋相家的马车夫也这么有性格。”阳郭东悻悻的转身问送宋琉璃,
“小泽将军说,让我们驻扎的军队先别撤退,等着继续开挖鸡爪山,他请到圣旨了吗?”
宋琉璃连忙行礼,“阳大人,阿天已经入宫请旨去了,你们的调令估计晚一点就会下达。”
“那就好,我真心不想去天涯县那个犄角旮旯。”阳郭东将手里的马鞭交到马窦的手里,
“小窦,你去帮我饮马,马脖子上挂的那只野兔,就归你了。”
他在出来的路上,恰好看到一只野兔。
他拉弓搭箭,一箭封了野兔的喉咙。
马窦乐不迭的说道,“谢谢阳伯伯,你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装上一篮鹌鹑蛋啊。”
他调皮是调皮,但是人情往来还是挺在行的。
家里那么多鹌鹑蛋,他都吃腻了,正好拿来送礼。
这只野兔,他要跟泽灏做叫花子兔吃。
阳郭东一挥手,“我不稀罕你的蛋,你留着自己吃吧,哎呀,这鬼天气,快把我热死了。”
肖勇摇着一把蒲扇,从饭堂里走了出来。
这些年,他负责梨树村山羊的养殖,经常带着羊倌和羊在外面跑,不在村里的时候多。
这几天,为了准备喝玛瑙的喜酒,他没打算再出去。
这一顿饭,他吃了个满头大汗,索性放下碗出来跟人说说话。
院子里,大家都在谈论着家长里短。
这个喧嚣的外界,似乎跟刘娟娟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闭着眼睛,听这些熟悉或陌生的人说着话。
她就在自己这一方小天地里,静静听着远处的蝉鸣和近处的喧嚣。
意识,似乎在这一刻剥离了出去。
她感觉到自己飘飘忽忽地升到了高处。
她盘腿坐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大院子里的各色人等。
已经换了一套粉红色粉红色衫裙的宋琉璃,宛若春天的一枝桃花一般妩媚娇艳。
跟她说话的人,无不满脸的恭敬。
仿佛她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一般,自己能够跟她搭上几句话,就已经是莫大的荣耀。
而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对谁都一副好脾气地言笑晏晏。
哪怕是对钱月华那个小小的女儿……
曾几何时,她记忆中那个单薄柔弱的小女娃,已经长成了让村里人仰望的参天大树。
她离开的这三年,宋琉璃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呢?
刘娟娟抬起眸子,看向远处。
苍穹山脉翠林如海,苍黛凝绿。
山岚之中,云雾飘荡,倏忽来去。
风起,雾纱被卷起一角,露出了辽阔的天空。
高远宁静的晴空刹那间蓝得没有一丝杂色。
刘娟娟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到底有多久,没有静下心来,看身边这些美好的景致了呢?
她又有多久,没有认真感受自己心中的需求了呢?
她又垂下眸子。
映入她眼底的,是蹲在角落里,不住吞吐烟雾的刘术。
此刻,这个在她心目中铁铮铮的汉子,眉头是紧锁着的。
他这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他心中,也有一些在意,她这个不要脸、自甘堕落的女儿吗?
他不是说,再不要自己了吗?
为何,随着烟雾出入鼻息的,还有那一声声叹息?
他旁边,一屁股坐在青石台阶的覃娇娘,手中那一块帕子都快被眼泪浸湿了。
——娘,你那一滴滴眼泪,会不会是对我的一丝不舍?
刘娟娟恍恍惚惚地抬起头。
远处,刘狗子带着一个大夫急匆匆走了过来。
那个胖乎乎的圆妹子,一边跑,还一边催促那个大夫快点。
原来,他们真的是在乎她的吗?
刘娟娟心中大恸,忽然,身体一沉,她的意识回归到了肉体上。
“蒙大夫,你快看看我家妹子,她到底怎么了?”刘狗子气喘吁吁地问道。
蒙大夫原来是灰砺村的村民。
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医术可言,平日里,就知道给村民们抓几把草药。
梨树村驻扎进来之后,宋骏父女觉得村里确实需要一个大夫。
就让动用了公款,让他出去进修了几个月。
现在,好歹也能够为梨树村的村民们,提供一些常见病的诊治。
他一看到刘娟娟脸上那累累的伤痕,便忍不住啧啧摇头,
“这些伤口本来不是很要紧,但这么热的天,她不听我的嘱咐认真敷药,现在让伤口恶化了,我看呀,她这张脸,搞不好要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