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如虹，剑气森森。
泽灏发出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尖叫，“娘，不要啊……”
这一个叫声，终于让泽长宁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片刻。
她手中的剑迟缓了一息。
就这一息时间，泽灏已经将薛昭推开了一步。
但这柄剑，还是浅浅地扎进了薛昭的胸口。
几滴血珠,顺着长剑缓缓滴落。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薛昭的神情没有一点改变，他垂下眼眸对泽灏说道，
“灏灏，别怪你娘，一个人做错事情,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
泽灏抱着他的腿泪如雨下，“薛侯爷，你能不能别死？你死了，我再也没有爹了……”
这一个爹字，顿时让薛昭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极灿烂的笑脸，
“灏灏，你能不能喊我一声爹？”
长剑上的鲜血，有一滴滑落到泽灏的脸上。
泪水顿时模糊了眼睛，泽灏哽咽道，
“爹……爹……”
连着几声呼喊，薛昭顿时满心都愉悦起来。
“阿宁，你真胡闹……”随着这个声音，一身红色凤鸟凫水鸭纹襦裙的宋琉璃大踏步走了进来。
她头上，金光灿灿的凤凰嘴里衔着的珍珠垂落到鬓角，将她如霜似雪的肌肤衬映得晶莹如玉。
此刻，她一双眼睛眸光璀璨，竟然比那颗珍珠还要明亮几分。
泽长宁这才从迷糊之中清醒。
看着薛昭身上那件白袍的点点玫红，泽长宁心中的痛楚不能自抑，她转身一把抱住了宋琉璃，悲泣一声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看到他就生气……”
宋琉璃拍着她的后背，温声道，
“你肯定是路上累了，先歇一会儿再说。”
泽长宁这一剑，幸亏扎得不深。
宋琉璃身后的龙沉墨快步上前，伸手把剑从薛昭身上拔了出来，还在薛昭的胸口上连着点了几下。
这一下，他身上的血立刻停止了。
泽长宁从宋琉璃怀中站直了身体，她擦了擦眼泪，朝龙沉墨施了一礼，
“阿天哥哥……”
短短几个字，她的泪意又上涌，一阵哽咽，她再也说不出话了。
龙沉墨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忘了它吧……”
泽长宁倏地抬起头，一双含着泪水的大眼睛满满都是让人心碎的悲伤，
“不，我不能原谅他！每次看到他，我就想起我九哥掉下悬崖的那一瞬。”
这些年，每当午夜梦回，这个情景就会像魔咒一般出现在她脑海之中。
龙沉墨缓声说道，“阿宁，逝者已逝，我们活着的人，不能老是沉迷于往事。”
“陛下。”薛昭却阻止了他再往下说，
“这一切都是我的咎由自取，你别责怪阿宁。”
龙沉墨轻叹道，“阿宁，你知道的，你九哥临死之前，我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沉默片刻，又接着说道，“其实，他并没有怪你们。”
“九哥……”泽长宁捂住了嘴，发出了一丝无助的呜咽，“他……说了什么？”
“他说，让你好好的……”龙沉墨斟酌再三，
“还说，让你遵循本心，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不怪我吗？他真的没有怪我吗？”泽长宁瘫软在地上崩溃地大哭。
看着不顾仪态，嚎啕大哭的泽长宁，薛昭一颗心就像是被谁攥住一样难受，呼吸都跟不上来了。
他踉踉跄跄往前走几步，想把她抱起来，手伸到半空，却艰难地缩了回去，他满脸痛苦的说，
“阿宁，你不要难过，如果有地狱，就让我进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龙沉墨负手而立，他淡淡道，
“阿宁，你九哥前些日子在梦中对我说，他现在已经投胎转世，过得很好，你不要再牵挂他了。”
泽长宁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这是真的吗？他真的已经转世了吗？”
龙沉墨上前，将手递给她，“地上凉，快起来，你要是不乖，再不给你吃窝丝糖。”
“阿天哥哥……”泽长宁眼睛睁得很圆，“这是我九哥经常对我说的话，你怎么知道的？”
她小时候很喜欢撒娇，动不动就坐在地上。
每当这时候，昃诩就会这样说。
“这是他在梦中告诉我的。”龙沉墨把她拉了起来，
“他跟我说，他现在过着很自在的日子，再不需要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了。”
这时候的他，脸上还是清冷的表情，但说话却出奇的温和，
“他还说，你小时候曾经打烂你们父皇的玉如意，然后他出宫，给你弄了个一模一样的，这才躲过了一劫。”
“果真是九哥……”泽长宁悲伤不能自己，一瞬间泪如泉涌。
这件事，只有她和昃诩知道。
所以，昃诩是真的给龙沉墨托梦了。
“他还说，那件事情是阴差阳错，怪不得薛昭，他让你将他忘掉。”龙沉墨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但却越说越快，
“梦里，他还叮嘱，让你和薛昭好好过日子。”
最后这一句简直像是无上的纶音一般，薛昭捂着胸口不敢置信，“陛下，这是真的吗？”
“这的的确确是战神昃诩的心愿！”龙沉墨的神色十分平静。
接着，他说了几件日常生活琐事。
这些事情，只有昃诩和泽长宁才会知道。
泽长宁终于相信了，她已经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又流下了泪水。
宋琉璃上前将她抱住，还拍了拍她的后背，
“阿宁，逝者已矣，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让往事随风吧。”
昨天，她和龙沉墨说起这件事。
龙沉墨说他会有法子将泽长宁说服。
原来，他并没有说大话。
只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昃诩兄妹俩的这些事情。
但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只要能打开这个死疙瘩就好了。
大家都默然不语。
这么神异的事情，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还有待商榷。
但从龙沉墨嘴里说出来，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龙沉墨转头看向那个清瘦颀长的少年，“阿宁，这就是十九吗？”
他离开东轲的京都已经好些年。
这个当年还是孩童的昃孟已经长成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