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刘忠阳有些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抚摸着怀里的木盒,眼神暗淡,丧失精气,满是颓然。
像是对我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后来,我遇上了黄贺,他带我加入了圣马真,我也因此,得到了刘忠阳这个名字。”
“这个组织真的很有意思,我在里面摸爬滚打了很多年,终于当上了护法阳,有了很多很多钱,那些原本能压垮我的现实,荡然无存。”
“后来,我找到了刘牧,他是刘家的私生子,得了白血病,已经很严重了,不是有钱就能治好的病,是我动用真祖力量治好了他。”
“我愧对刘若琳,所以这些年刘牧一直跟在我身边,他身体不好,又赶上我在奉北发展,就把他送到了东店村养着,那里风水好,最养人。”
“可是,你不还是抛弃刘牧了么。”
我心思复杂,从没想过刘忠阳,或者说齐东旭,也会有如此故事。
在他的世界,现实这两字可能比天重,我无法反驳。
但那终归是齐东旭的故事,一个可怜人,和后来的护法天刘忠阳,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一个人遭受了什么样的苦楚,就要把这些加倍回馈给社会,那就是对吗?
别人杀了我的孩子,我也要去杀别人的孩子?
这未必就对,至少这个世界的条条框框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我看来,刘忠阳可以选择用齐东旭的身份活下去。
他是高校学子,还有自己的前途。
可惜,他不愿意,他接受不了齐东旭这个身份的现实问题,所以他当了刘忠阳,一条忠诚的狗。
这是他的选择,我不做评价。
但是我林之中,作为一名东北收池人,与他刘忠阳水火不容,所以我们注定了兵戈相向,置对方于死地,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更可怜的人,叫张睿。
他本性纯朴,哪怕被苏雨灵父母打断了腿,却仍是没有怨恨这个世界,只是愧疚,觉得自己不够好。
再后来,张睿做了自己的选择,好好活着,保持本心,抗好属于自己的那份现实。
相比之下,我突然明白,这个冷酷的社会是能逼死人的。
所谓的现实就是一把把钢刀架在每一个人的脖子上。
有些人害怕了,扛不住了,就会投机倒把,剑走偏锋,成为了刘忠阳。
还有些人,会挺直腰杆,继续做自己,毫不畏惧,成为了张睿。
只是可惜,当今社会中,大部分人都是刘忠阳。
他们为了自己,不择手段,哪怕侵害他人利益也在所不惜,最后还会装模作样的说一句,这就是现实。
还有一小部分人是张睿,他们保持本心,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怕现实,不怕压力,每天忙忙碌碌,却格外充实。
除了这两批人,剩下那些,就是被钢刀砍掉了脑袋的可怜家伙。
或许,他们也不是真的死了,只是摆烂了,为了自己而放肆一切。
这样的人越来越多。
“我已经顾不上刘牧了。”刘忠阳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木盒子寸步不离,“这都是你们逼的,林之中,我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毁掉我的一切,现在,本护法天的势力全面瓦解,黄贺打算抛弃我,只要杀了你,我就能夺回属于我的一切,为了这点,刘牧的牺牲算得上什么,这就是现实,他没有价值,自然会被淘汰!”
我皱紧眉头,心想着刘忠阳还真和黄贺是一路人,能尿的到一个壶里去。
怪不得,黄贺会辅佐他当护法阳呢。
我不敢苟同,甚至都没有了和他说话的兴趣。
这便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眼下夏伊岚惨死,三十二和林虎还在死城里与真祖煞僵决一死战。
地下室里只剩下了我和护法天。
看来,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倘若我赢,我们化险为夷,离开这鬼地方。
倘若我输,就和林虎三十二一块死在这里吧。
想通这些,我苦笑一下,从身上掏出了烟,点着抽了一口。
说来还真是奇怪,我被他们拐到死城以后,一直都是魂魄状态,却能正常吃饭抽烟。
想来,这都是曹涌德的手笔。
也多亏了他,我死的还不算太无聊。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林之中,虽然我们阵营不同,我也很讨厌你,可我还是要说声谢谢你,终于让我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刘忠阳踉踉跄跄,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看看咱俩今天谁能活着出去吧!”
我点了点头,抽完烟,深蓝马鞭重新凝聚在手中,被我死死攥着。
两只活生生咬死了夏伊岚的九转双生子,这会也吃完了。
他俩脸色煞白,却满是鲜血,嘴角挂有几丝碎肉,呵呵呵的笑着,满嘴都是浓重血腥气,叫人头脑眩晕。
不过,他俩似乎不介意再多吃一个人。
毕竟,我魂魄之体,撑不死他们。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又出意外。
房间内执念暴涨,先是一点,又是一片,只是几秒时间,飘散满屋。
刘忠阳大惊失色,他说不出话,却瞪着血红双眼,死死盯着九转双生子的一举一动。
“啊!”
身后传来九转双生子的哀嚎,凄厉而颤抖,几近疯癫。
我转过头去,却看见两只九转双生子全身溃烂,惨白皮肤上的血红渐渐沉淀成黑。
他们失去理智,相互攻击,张着大嘴疯狂啃食自己兄弟。
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蓦然,两只双生子猛地炸裂开来,汁液崩的到处都是。
我瞳孔放大,亲眼看见那两只双生子爆炸后,身体里吃下的碎肉散落一地,好似有生命般,疯狂蠕动。
仅是片刻,一地血肉凝结聚集,黑气包裹,重现人形。
那是个身形近乎完美的女人,皮肤光滑,面容妩媚。
只是此刻,她怒睁双眼,杀意如洪水,贯彻整个地下室。
“刘忠阳,你以为用这种小崽子就能置我于死地?”
女人面容越发清晰,竟是刚刚被残食殆尽的夏伊岚。
她重重跺脚,真祖力量如狂风呼啸,汇聚成鬼影,又与她融为一体,为她全身渡了一层黑气。
可就在夏伊岚即将动手杀人之际,又有意外接踵而至。
这次,护法天地同时变脸,他二人猛地单膝跪地,一声不吭。
我正纳闷,只觉得房间明亮无比,一道金光自某个方向迸发而出。
我转头望去,那金光格外刺眼,无法直视,只在隐约间,看见了一身黄袍,有五爪烫金真龙盘旋于身,游曳而动,竟是活物。
我震惊无比,许久缓不过神来。
因为我明白这身黄袍代表着什么,那正是圣马真一切源头所在,真祖座下最虔诚的信徒,真徒!
这种能直面真徒的机会,我等了太久太久,此刻当然不愿意丢弃。
于是我使劲瞪圆双眼,哪怕那金光刺的我头脑剧痛,几近致盲,我也毫不畏惧。
像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那金光更盛,照的我满眼都是眼泪。
终于,我看清了黄袍,却发现,黄袍好似被人披在身上,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奶奶个腿,这只是真徒的一缕心神,并不是本体。
我大骂一声,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金光。
像是感受到了屋子里的执念怨气,真徒随手挥了挥袖子,原本快要溢满喷出的执念荡然无存。
随即,一个听不出男女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本座不在,这奉北倒也热闹。”
见护法天地依旧低头,真徒冷哼一声:“什么时候我圣马真也如此内讧,自相残杀了?平日里,你们几人关系不合,私底下有些小吵小闹,本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如今,大打出手,置对方于死地,真当本座不在,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我站在原地,背对真徒。
听他这语气,我心里猛的一沉。
完犊子了,本来我和圣马真新仇旧帐就有一大堆,现在我就在真徒眼前,一旦他知道护法地夏伊岚与我串通一气,想要杀我们。
也不知道,我和夏伊岚能不能打的过。
“真徒大人,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护法地夏伊岚串通收池人对付我和护法阳,她该死,还望真徒大人为我等申冤。”
“哦,有这事?”
感受着浩荡威严自天灵盖直逼而来,一言不发的夏伊岚面若冰霜,身躯微微颤抖。
看那样子,不难猜到,真徒力量恐怖如斯,至少一个护法地,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估计着加上我和三十二林虎,也是徒劳无功。
可我能就这样眼睁睁等死吗?
当然不能。
我这个人大本事没有,但论义气,任何一个东北人都不可能说自己差。
我拟好草稿,打断了真徒质问,把屎盆子扣了护法天一身:“齐东旭,你怕个屁,不是说好和我一块干掉真徒,帮你上位吗?现在他就在这,这可是咱俩的好机会,干他啊!”
我这一声大叫,夏伊岚愣了一下,真徒愣了一下,就连刘忠阳也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我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刚才这会,我特意叫了齐东旭,那是刘忠阳之前的名字,既能证明他有反骨之心,又能显得我俩熟悉。
“林之中,你放什么屁呢?”两秒过后,刘忠阳终于反应过来,他知道我耍的什么小算盘,大骂道,“老子叫刘忠阳,别喊我齐东旭!还有,老子对圣马真一片赤城之心,苍天有眼,日月可鉴!”
我在心里撇了撇嘴,大哥,咱们在地下室,四面都是不透风的墙,连个灯泡都没有,哪来的日月可鉴呐?
这会,夏伊岚终于也回过了神来,她知道我什么意思,忙借坡下驴道:“真徒大人,您看看这里,刘忠阳与收池人林之中串通一气,将我引入此地,封我一身道行,放出九转双生子吃我血肉,还望真徒大人明察!”
“九转双生子?”真徒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想着什么。
突然,他冷哼一声,追责道:“刘忠阳,你好大的本事,敢用九转双生子迫害同族?还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