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刘爽倚在小巷一侧的墙壁上,看我的眼神或多或少有些赞赏。
这是她头一次这样看我,我却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值得开心的事。
“怎么,连我们圣马真的面子都得给你用,林之中,胆子不小啊。”
“少废话。”我用贾建华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点上根烟,问道,“毕冉呢?”
“跑了。”
“跑了?”我眉头皱紧,“你刘爽能让一个普通人从你眼皮子地下溜走了?”
“我孤身一人,你也不看看你和这小子在酒吧里惹了多大的乱子,行动不便啊。”刘爽翻了个白眼,“毕冉身上有脏东西跟着,似乎还认识我,刚一打罩面就跑了。”
“就是打草惊蛇了呗,那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毕冉和苗若雨互换肉身,不是意外,搞不好,还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当然,本该是苗氏集团独女的苗若雨肯定是不知情。
所以,知情的就只有一个人,也就是毕冉。
她身上有脏东西,估计着,也是这家伙帮毕冉在神不知故不觉间偷天换月,实现了如此一场华丽的逆转。
那么现在,毕冉身上的脏东西有本事,还见过刘爽,这说明我们错失了好机会,再想抓住毕冉,可谓是难如登天。
毕竟,谁都有一夜暴富的梦想。
毕冉这个灰姑娘,投胎没投好,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她绝不会轻易栽在我们手上。
搞不好,还会是一个鱼死网破的下场。
“先回去看看苗若雨怎么样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她多少能缓过来点,试试能不能问点东西出来。”
说完,刘爽转身向着街外走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
血泊中,贾建华大喘着粗气,他瞪着我,说不出话,却用眼神杀了我无数次。
我冷笑一声:“你自以为你做过的那些孽都没人知道吗?我说的都是真的,范女江真的死了,她生前心心念念都是你,还有些话,想让我转达给你。”
本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机会看见贾建华了,所以范女江的话我没太在意。
可命运使然,我真的碰到了这个畜牲,便把范女江在阴婚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她说,或许人世间的长相厮守本就短暂,就连爱情也会变质,掺杂进现实的污垢,成为可笑的谈资,可她愿意,从你说想让她当你女主角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该属于你。从前,你一无所有,她愿意和你在一起,所以现在,哪怕你去了阴间,哪怕你走入轮回,哪怕你下地狱,她都愿意和你一起,她想成为你贾建华的妻子,永生永世。”
我直视着贾建华的复杂眼神,又补充道:“这是范女江的遗愿,我却希望永远都不要成真,因为你不配,你只配带着你的肮脏灵魂,用你下半生的痛苦,偿还范女江的爱。”
我刚想走,却被贾建华叫住了身形。
他喘着粗气,尽可能的大声质问道:“站住,你到底是谁,那个娘们的保镖吗?”
“马鞭引灯照阴魂,池符池水唤清身,阴阳二界打此过,是非善恶收池人!”
我并不在意贾建华听不听的懂,只是快走两步,跟上了刘爽。
其实,我并不否认,在某些时候我也会冲动。
我一直以为,我岁数大了,学会了古井不波,也学会了沉稳。
可我现在反应过来了,我并没有真的学会古井不波。
我那颗麻木的心脏,仍会为了世间的不公平而剧烈狂跳。
这大概就是我,一个收池人的职业素养吧。
又是半个小时的路,我和刘爽回到了酒店,正赶上苗若雨在屋子里愣神。
她有些恍惚,坐在床上,望着自己缠满了绷带的双手,一言不发,像是个木偶。
“我们看见毕冉了。”刘爽开口,唤回了苗若雨的意识,“她顶着你的肉身,活的好不潇洒,酒吧都快赔进去了。”
苗若雨回过了神,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们。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啊,她到底跟我有什么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和刘爽都看出了苗若雨的不对劲,也明白,这是肉身同化造成的。
简单而言,两个魂魄交换肉身,如果长时间不换回来,他们都会模糊掉原来的身份,适应新肉身。
这个过程,主要还是看肉身中的魂魄,如果他们自己不认命,那还能接着熬。
可如果认命了,觉得自己就是那具肉身的主人,就会被肉身同化,比如毕冉。
可惜的是,现在的苗若雨也快认命了。
“苗若雨,我相信你自己心中有判断,能知道我俩不是坑你的人,希望你配合,多说一些你自己的信息,好让我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刘爽的话传进了苗若雨的耳朵里,她不傻,也知道自己经历的这些不能用常理定夺。
经过了一天时间缓解,苗若雨已经平静了下来,她抬头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毕冉,这个人你到底了解多少?”我抢先问道,“她能挑上你,绝不是随随便便选择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说过,她是我爸公司的员工,我没见过她几次,就是有一次……”苗若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慌道,“她之前因为做错事,给公司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被我爸给开了,当时我在现场,她看我们父女俩的眼神不太对劲。”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一愣,赶紧追问道,“你爸电话多少?”
在我眼里,毕冉是一个穷人的同时,还是一个疯子。
我不知道她从哪弄来的脏东西,可以帮她为非作歹。
可我知道的是,如果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那苗若雨的父亲苗正雄,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用问电话了。”刘爽打断了我,在手机上翻找了一下,给我们看了一个消息。
这是哈市的本地报道,时间是去年的国庆前后,报道内容是苗氏集团董事长苗正雄出了车祸,不治身亡。
这一下,本就心神交瘁的苗若雨愣住了,她眼圈一瞬间红透,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叹了口气,点上根烟,重新捋了一遍关于苗若雨和毕冉的零碎信息。
作为普通职员的毕冉,曾是苗氏集团的一份子,但却因为某次疏忽,为公司带来了重大损失。
苗正雄勃然大怒,怒骂了一顿毕冉后,将她开除,踢出了苗氏集团。
在哈市,苗氏集团的影响力比起奉北的朝华公司没差多少,而毕冉,这个进了苗氏集团黑名单的女人,哪怕是去其他地方应聘,也未必会有人愿意收她。
久而久之,毕冉没有工作,无所事事,成了啃老族,自然会对苗正雄怀恨在心。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遇上了所谓的脏东西,蛊惑了她,将她内心的丑陋和恨意无限放大。
一个计划,从毕冉的心中建立了雏形。
她在某天偷袭了出门在外的苗若雨,与她互换肉身后,又把她丢回了自己家,那个封建迷信的牢笼。
至于她,当然是顶替苗若雨,回到了苗氏集团。
这是计划的第一步,却不是最后一步。
她的真实目标其实还是苗正雄,等她潜伏了两个月,发现没什么大问题以后,便对苗正雄下了毒手。
一场所谓的车祸,将苗氏顶梁柱彻底撞碎,而她毕冉,顺理成章成了最大的受益者,不光有苗正雄的大笔资产,还继承了苗氏集团的最大股权,吃香的喝辣的,好不快活。
那么现在,心狠手辣的毕冉知道圣马真在查她,会这么消停下去吗?
我觉得不会,可她会有什么动作呢?
我正胡思乱想,苗若雨的手机突然响了,上面写的正是苗若雨三个字。
这是毕冉打来的?
我见苗若雨正在崩溃边缘,便拿起了手机,和刘爽对视一眼,接通了电话。
“我知道你们在查我。”还没等我们说话,电话那头的毕冉就率先开了口,“我也知道你们是圣马真,所以我想和你们谈一笔买卖,怎么样?”
既然是找圣马真的,我也就没开口,把电话扩音点开,交给了刘爽。
“什么买卖?”刘爽声音平静,不喜不悲,“圣马真从不亏本,你说出买卖这两个字之前,记得仔细斟酌。”
“放心,我背后的人告诉我你们的底细了,所以我愿意拿钱,成为圣马真的背后金主之一,只要你们不再找我的麻烦。”
“多少钱?”
“一个亿。”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可电话那头的毕冉却平静的很,仿佛这个数字,并不会让她伤筋动骨:“我愿意拿一个亿买个太平,还会用苗氏集团帮你们摆平哈市的所有阻碍,怎么样?”
刘爽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她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这点钱,恐怕不够成为我们背后的金主之一啊,毕冉,我和你说了,圣马真从不亏本,你别忘了,苗氏真正的独女还在我们这里,只要我们帮她抢回苗氏,那不是要多少钱有多少钱么。”
“我知道,但你们会觉得,苗若雨和你们圣马真是一路人么?”
毕冉的声音还是很自信,好像这场对话,她早就猜到了一般:“我可以追加一个亿买苗若雨的人头,但是她不会,她就是个圣母婊,只会躲在她爸背后的垃圾,苗氏给她也没用,我比她更适合加入圣马真,刘爽,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