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望着那一辆崭新的儿童自行车,席子左摸摸,右揣揣,动作小心到不能再小心了,生怕它磕坏了哪怕一星半点儿。摸完后,将那一层薄薄的塑料纸给它盖好。要不是外面现在还湿着,席子早就骑着它出去兜风了。年纪小小的席子果然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美好了,却把现实远远的抛在了脑后。等外面的地干了之后,席子连忙催促爷爷将席子的宝贝自行车提出去,席子要骑它去兜风。爷爷刚将车子提出门口的台阶,席子便连忙让爷爷抱她上去,终于能骑到席子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自行车了,真好!望向了大门口的通道,很快,席子的梦想就可以变为现实了。但现实给了席子很残忍的一击,刚绕着花园使劲的蹬了一脚,席子就英勇倒地了,车身压在了席子的左腿上,眼睛还被黄色的带着两只耳朵的小镜子中的一只耳朵给戳伤了。到了第二天,席子的眼睛肿得睁都睁不开。被这车子狠狠的教训了之后,席子便再也没有天真地怀揣有骑车出去还载小伙伴的想法了。每天都在爷爷轻轻地按住车后座的前提下,席子才敢缓缓地蹬着小车子。渐渐地,不用爷爷按住后面,席子也可以轻轻松松的自己一个人骑车了。放飞的小席子瞬间到达了自己人生的高光时刻。出师了哦!终于可以带新新他们俩了,不过,我还是先骑着车去了一趟二姨家。很倒霉的是二姨没有在家里,席子便只能悻悻而回。于是在收获了一众小孩子羡慕的小眼神后,席子回到了村上。路上正好碰上了新新,正好他们两人要走同一段下坡路,她便邀请他上了我的车后座。他们一路迎着风‘哗哗’而下,不久就到了新新爷爷家的打铁院子里。放下新新后,席子便调头准备回家,可奇怪的是,她竟然蹬不动了,无论怎样使力也不行。自从骑车以来,席子便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显然,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没办法,只能再一次地调转车头去找六爷爷帮忙,也就是新新的爷爷。在一连串的爷爷中,他排行老六,是村子里难得的厉害人。六爷爷看过后,说是后面的车轮胎爆了,让我以后不要在后车座带人,也不要放重东西。说完后,他摸两把车身后咂咂嘴道:不愧是海边来的好东西!这话匍一落地,他便开始专心致志地修补起了车轮胎来。趁他修补车轮胎的时候,席子睁大眼睛扫视着六爷爷的院子,映入席子眼里的是一排排排列规整的铁质农具,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大物件儿,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崭新如白雪。这里面,最吸引我席子的自然是那棚子里挂着的一把大铁弓和五个小弹弓。在六爷爷修补车轮胎的期间,席子目光如炬地盯着它们都不带丝毫眨眼的。“好了”“好了”“好了”直到席子的耳边时不时有这两个词晃荡后,她才回过神来。推着车子走出门口一段距离后,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从六爷爷那里传来的不耐烦的话语:现在这小娃娃儿,我耳朵聋,这席子竟然比我还聋。推着规格与我身子差不多大的自行车,似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般一路蔫蔫的回了家。到家后,有声胜无声的喊了一句:“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立马应道:“唉,这丫头,跑哪儿野去了?”
席子能说什么,自然是不理了,加以置之耳外,恍若未闻。蔫哒哒的将珍爱的小自行车停靠好,同时又一次被爷爷接下来的话语所暴击。“孙女,你爸不久就会回来。”
爸爸好不好席子不知道,也不会去关心爸爸什么时候会回。不过,在此之前席子先狠狠享受了一把母爱。早春之时,席子正坐在花园旁边的小马扎上盯着蚂蚁做搬家游戏,看的津津有味。然而很快它她便被“噗通”重物落地的声音直击心房。抬眼一看,一道灰扑扑的身影闯入了她的视线,母亲看见席子的第一眼便把她揽入了怀里。尽管对面前这风尘仆仆的女人没有什么印象,但席子还是本能的选择了去亲近她。“席子,你这是又干了什么坏事?叫你不要再去鼓捣自行车了免得弄坏?你非不听话,又倒了是吧?”
显然在屋子里正在看电视的姐姐,晴子也被这声音所扰,出言教训起了席子。只是,她这才刚探了个头,便红了眼眶,泪珠更是不要钱般的滴落,躺在母亲怀里的席子也跟着哼唧唧的哭。手用力掰着门框,晴子声嘶力竭朝女人喊了声:“妈——”“妈——”母亲含笑看着她,一只手紧抱着席子,另一只手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探去。晴子哭的不能自已,但还是很快朝着母亲跑了过来。母亲声音暗含哽咽,说到:“傻孩子,哭啥?你妈这不是回来了吗?”
这天晚上,母女三人躺在一张大炕上,炕烧的很暖和,三人心里更是满足与美滋滋。第二天的一大早,席子刚睁开眼就闻一阵淡香,仔细嗅嗅,嗯,是久违了的鸡蛋的香味。从母亲口里得知姐姐已经带了水煮蛋离开去了学校,席子便卸下了吃独食的包袱,拿着缺了半个口儿的小铁勺挖起了香喷喷的鸡蛋羹。到了下午,爷爷正在五爷爷院里的水泥地上晒去年的杏胡,母亲则是在屋里拿着席子的破衣服拆了后迅速地穿针走线。而席子则是在母亲与爷爷所在的2个地方来回步履匆匆,像一只小仓鼠般偷偷从爷爷背后的杏胡堆里抓一把塞兜里,再抓一把塞兜里。最后趁着爷爷忙活不注意她时,在掬一把入怀中。一路跑,一路掉,再一路检,终于她小小的身影来到了母亲眼前。母亲看着她一副狼狈不堪的小摸样,跑的通红的小脸蛋,瞪大了眼睛,轻笑出声。旋即放下了手中的衣衫,把她带到了那光长藤,不结果的葡萄藤蔓边上,让她卸下自己的战袍。顿时就是‘哗啦啦’‘哗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母亲用一半的砖块‘哐哐’砸杏胡,席子就蹲在旁边砖灰与砸好的杏胡群落中捡杏仁。母亲砸一个,她的小手掌心里就会多出一个漂亮的杏仁。母亲的手很巧,经她之手砸了的杏胡中很少有缺胳膊少腿的,个个都是饱满圆润的再好不过了,偶尔还会有几个双胞胎在她手掌心里冒出尖儿来,这时,母亲嘴里喂食一个,最后留下的她放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很快,地下垫底的砖块被砸出来了一道饱满的弧形立体结构,席子的嘴巴里也塞满了杏仁。“呕——”席子的小嘴巴已经不堪重负,开始干呕了。母亲连忙一只手放在她的嘴巴边上,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吐出来一些后,席子已经是泪眼花花了,母亲用双手搓揉着手掌中尚未嚼烂的杏仁涂到了小席子的脸上,均匀搓揉开后,便把她抱进了怀里。顷刻后,在色泽暗沉的红木盆里掬了一把水给她洗脸。洗完脸后母亲便哄着她进入了梦乡。刚睡醒,却不见了母亲的身影,她的天似是要崩塌了。夕阳余晖洒遍整片的田野小径,席子却是找不到她的妈妈了。她哭着去村里挨家挨户的找妈妈,唯有江涛向她报信,说是在大路口上看到娘娘拿着一袋东西等着什么。席子二话不说,一头扎进了庄稼地里,截路跑向大路口。明明她最怕疼了,却毅然狂奔穿过了玉米地。她的脸上尽是血痕,却仍然坚持着迎风前进。中途时,她跌倒了,却依然站立了起来,狂飙的速度不减反增。可天总是不尽如人意的,跟他开了个弥天的大玩笑。等他赶到时大路口时,迎接她的只有大班车车屁股的尾气。此后的每天下午她都要在这里等上很久,直到天彻底黑了她才会回家。任是谁也劝不动她,美食也诱惑不了她,他人要强制抱她回去,她就哭,哭天抢地,大有不哭死不罢休的架势。渐渐地,村子里的人都默默接受了常站在大路口上的席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花开花谢,又一年的春天到来了。而与往年春天截然不同的是,曾经与小伙伴们嬉笑打闹的席子,现在每天放学时都会在大路口边的石头上去做一会儿,与周边同龄或是不同年龄的孩子们完全是两种生活状态。同样是暗无声息等待的一天下午,大班车的号声还是一如往日的打远方传来。但席子在此时却是极为不平静,她心里莫名有种悸动感正向外蔓延,似乎是要等的那个人,他终于要来了。似乎是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那辆粉色的大班车身影终于慢悠悠地迎风赶来了,席子眼睛眨也不眨,眼神直勾勾盯着那辆车。站在石头上轻微踮脚的她透过车窗隐隐约约地看见了2道模糊的人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