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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这几日天气持续恶劣。
阴雨湿冷。
几个人便待在庄园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软拿着果盘进到屋子里,一面走一面说:“气象台预报今天下午就放晴,之后一周内都是大晴天。”
她走到麻将桌前坐下。
她们四个人打了好几天牌,蜗居在庄园只能打牌消磨时间。
下午放晴可以出门,沈知意提倡:“伦敦皇家大剧院的话剧很不错,上次我跟软软过来旅游去看了一场,是听觉和视觉双重享受,咱们晚上去看音乐剧吧?”
听到‘皇家大剧院’这个词。
一旁的盛夏眸光狠颤,拿着麻将子的手无意识间颤抖了几下。异样的神态动作只出现了短暂瞬间,就被她很好地掩饰了下来。
盛夏抬眸,道:“今天是周四,皇家大剧院只上映《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个剧目咱们在京城看过多次,应该看腻了。不如去春天百货逛一逛,近期正换季,许多品牌店应该都推出了系列新款。”
在她说话过程中,薄楚楚用手机查询了话剧排片。
果然,今天晚上皇家大剧院只上映‘罗密欧与朱丽叶’一种剧目。
“夏夏你经常来伦敦玩吗?感觉很熟悉的样子。”
“没……”盛夏停顿片刻,心虚地用手勾了勾耳边的碎发,“来过一两次,不算熟。”
“既然剧院晚上只上映《罗密欧与朱丽叶》那咱们还是去春天百货吧。”沈知意又说,“我等会儿与权管家说一声,请他帮我们安排车子。”
下午。
小雨初歇,柔和的阳光从云层缝隙里透出来,落在庄园大门两旁的紫藤萝花上,花枝紧密地垂钓在一块儿,枝条下洒落一片斑驳日光。
权家的司机送了她们去百货商场。
一楼新开了几家果茶店,苏软和薄楚楚要冲。盛夏拦了她俩,指了左侧一家店子,“他们家的果茶周四打折,第二杯半价。”
在大厅转悠了半小时。
有盛夏的指引,她们用最划算的价格,买到最上乘的当地零食和果饮。
随后四人搭乘电梯上楼。
品牌服装店的柜姐都是人精,见她们从电梯里出来,chanel的柜姐率先迎了过去,“chanel换季新款很符合四位小姐的气质,要去店子里看一下吗?”
“恩,看看。”薄楚楚应着。
现在是早春。
推出的衣裙还是三月初上架的复古春季联名款,这几个系列她们早就看过了,并且家里衣柜中挂着。
苏软看不出新意,薄楚楚也不太满意。
盛夏跟沈知意坐在一旁看杂志,女人细心留意到她俩的表情,盛夏放下杂志,无声抬手招来经理。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看看vip高定的系列衣服和首饰,麻烦推出来介绍一下。”
闻言,经理凝着她数秒钟。
随后点了点头,热情微笑道:“好的,我马上让人去取,您和您的朋友需要挪步到贵宾室吗?”
“没事,就在大厅看就好。”
“好的,有什么事您随时叫我。”
经理转身往柜台走。
迅速地与几位柜姐眼神示意了一番,大家便默契地有了数。
来的客人是高级vip用户,都是极少数消费达到某个线,或者是chanel集团内部股东,才能购买还未展出的高定系列套装。
沈知意偏头看向盛夏,“你别告诉我你老爸是chanle股东。”
其实,从第一次见盛夏起,沈知意就觉得她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薪阶层,一个很缺钱需要打多份工去养生病亲戚的小白菜。
从小在优渥的物质生活中长大的人,眼界更广,行为处事自然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性格还这样恬淡从容。
不得不让沈知意怀疑她是某个集团出走的小姐,在外体验生活。或者像小说电视剧本里写的那样,跟父母吵架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听着沈知意的调侃,盛夏笑着看了她一眼。
她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乖乖,你是chanel的高级vip,消费额早就超过一千万。京城各大奢侈品牌的新款还没上架,景园衣帽间里就有了全套。等会儿她们俩选中衣服买单,直接刷你的脸。”
沈知意端详了她几眼。
继续去看杂志了。
反正她是觉得,就算她不坐在这里,盛夏也能让经理拿出高定系列的新款衣服。
没有原因,女人的直觉。
彼时。
权氏财团。
市中心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内。
夏风得到消息,便第一时间赶到公司,敲门进了权景州的办公室。他走上前,难掩内心的激动,“先生,太太在伦敦,就在春天百货商场。”
这已经很清晰明了了。
半小时前沈知意等人到达百货商场,进的每一个店铺,都传来消息说太太在。
盛夏就是南希。
半晌没有得到男人的回复,夏风看不懂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夏风试探地问:“先生,您还是不确定盛小姐是太太吗?”
先生在伦敦为太太开了一切特权。
只需要她刷脸就能以最高vip的身份出入任何高端场所。
自然也包括春天百货的各个奢侈店铺。
离开伦敦,不在权景州势力范围内,她搭乘飞机高铁等需要刷脸的交通设备,他们这边得到消息赶过去时已经晚了。可是一旦到了伦敦,她真的没有地方躲。
人的样子可以通过医美手段来改变。
习惯和爱好可以强制性变化。
但是,从出生开始就定性,与dna性质一致的瞳孔虹膜永远不会。
“先生我们要不要……”
“你去工作。”
权景州打断他的话,夏风怔愣几秒钟,最后还是听从吩咐离开了办公室。
走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
先生已经不像往昔那般对事对人都那么有把握,他变得犹豫、踟躇、忐忑甚至是胆怯。
nancy集团员工打卡上班的虹膜数据他看了。
今天春天百货的虹膜数据也到了。
他都没有认准盛夏就是南希。
准确来说他不是不去认,而是不敢认。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怕这次找到的人是假的,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不知道他要确定到什么程度,才坚定相信盛夏是南希。
然后把太太带回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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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的婚礼办得很热闹。
晚宴氛围融洽,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前厅草坪。
酒过三巡,众人纸牌都玩了五局,离席的沈知意还没回来。
苏软一面摸牌一面说:“婚宴要持续三天才结束,明天咱们一块儿去其他地方玩吗?”
薄楚楚举手,“权总对伦敦最熟悉,权爷带我们去玩!”
四周摆着几张沙发,众人围着高脚桌坐。
权景州坐在单人沙发上,对面正是薄楚楚和盛夏。他回复薄楚楚的话,目光却始终落在盛夏身上,“薄小姐有什么不喜欢的项目吗?我好避开。”
“我都可以啦!”
“嗯,明天下午皇家大剧院有一场有名的话剧《安娜·卡列尼娜》去看话剧怎么样?”
苏软:“行啊,看完话剧还能去就近的唐人街转一转。”
大家议论纷纷。
话音都交织在一起,氛围闹哄哄。
尤其是薄楚楚,她已经兴奋地与隔壁的林深在讨论明晚吃什么,住哪里,找什么乐子。相较于她的激动,旁边的盛夏就显得很安静。
静得有些紧张。
她正好坐在迎光处,脸上的神态细节都具无遗漏地在光源底下放大。
权景州注视着她。
从晚宴开始他的目光就定格在她身上,《安娜·卡列尼娜》这个词就是对她说的。也许冰冷的电子科技会撒谎,但是人的潜意识一定真实。
他始终安不下这颗心。
不敢轻易去质问她,也不敢立马信了那两次的虹膜数据。
他想再次确认,用她最直观的细节来确认。
权景州再次开口,“《安娜·卡列尼娜》是皇家大剧院最出名的剧种,三年前女皇邀请贵宾,就是看的这出话剧。”
视线里。
对面的女人紧了紧身子,脚尖有意识地往一侧挪动。
她想逃。
换种方式来说,她不想听这些话,尤其是那出话剧的名字。
不过,她是个细心谨慎的人。这些惊慌突兀的表情只在她脸上出现一瞬,就被她快速地藏了起来,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发现。
权景州:“同意的话我让夏风去安排。”
薄楚楚很是雀跃:“皇家大剧院的台柱剧目,很期待啦!”
林深:“我可以啊!”
苏软摆了摆手:“有人请客,白嫖的话剧不看白不看。”
大家都陆续同意了,盛夏也只好硬着头皮点了头。她缓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有意见。”
晚宴欢闹的氛围还在继续。
盛夏却如临深渊,浑身冰冷,如坐针毡。
她始终半低着头,嘴唇微微抿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衣角。不敢去看对面的权景州,脑子里全都是皇家大剧院里的画面。
画面更迭得越快,重复的次数越多,她愈发觉得要疯。
无法自我控制。
抵触且惊恐的情绪让她血液凝固,身体细胞都快冻住了。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翻腾,晚间吃下去的东西反胃得想吐。
她放下手里的牌,起身就往草坪外快步走了,走入纷扰的人群里,她索性跑了起来,直奔后方的古堡。
“夏夏?”
薄楚楚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了一跳,她没喊住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来往的宾客堆里了。
“夏夏怎么了?”苏软问。
薄楚楚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忽然就走了,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林深喝着小酒,指了一下那边沙发,“公主,盛小姐的包都在你身旁呢,她没带手机。”
这边。
权景州从沙发上起身,“你们继续玩,我去看看她。”
男人迈开步子朝盛夏离去的方向走。
步伐稳健有力。
不慢不急。
因为已经确定了,不需要急切。人在这,跑不了。
光影下,能看见权景州无声上扬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