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来良学院校门口附近（傍晚）
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学生们就迫不及待的在老师“下课”的尾音中冲出了教室。
性格相投或是迥异的少年少女们组成无数个小团体，这些小团体为了前往各自的目的地，正一一通过校门。
水野绫打开鞋柜，又看到了那封粉色的信。
是把信放进书包，她知道在身后的那排柜子后面，某个男生以为自己成功了正激动的做出胜利的姿势。
换上鞋子，水野绫若无其事地关上了柜门。
“又收到情书了吗。”正臣双手枕到脑后，“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啊。”
每天都往她的鞋柜里放一封情书，水野绫并不认为这是喜欢，即便是，也不过是喜欢上她的长相罢了。
一句话都没说过，毫无交集的两人，从何而谈感情呢。
人类啊。
正臣夸张地吹起一声口哨：“不愧是水野同学，要不是先喜欢了杏里，我一定也会爱上你的。”
水野绫面不改色地点点头：“谢谢夸奖。”
“这可不是夸奖！”帝人重重的往正臣肩上一拍，“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是庆祝绫和杏里痊愈。”
“是是是。”正臣从善如流，转身捂嘴偷笑。
看来帝人喜欢水野绫确实不假了。
四人边说边笑的走在街边，毫无共同点的几人在一起却给人一种无限温暖的感觉，好像他们本该如此亲密。
走了几步，正臣又开始出怪主意了：“为了证明小绫的魅力，我们先去把马子吧！”
水野绫第一个同意，她要一洗前耻。上次的泡妞大赛由于折原临也的突然出现，她竟然输给了最不会和异性相处的帝人。
耻辱，奇耻大辱。
而帝人则是第一个反对“那是什么歪理！”
杏里有些不解地歪头：“咦……把……把马子是指……”
“没问题的，”正臣满怀雄心壮志的说道，“杏里就是让她们觉得‘有女生在，一起玩应该没问题吧’，帝人就是降低她们的警惕性，把妹就交给我和小绫了！”
“为什么让绫一个女生去把妹？而且为什么我会降低警惕性！”帝人吐槽道。
水野绫拿出小镜子说：“看看你的脸就知道啦，一看就是干不出出格事的脸。”
“直接说我长得懦弱好了。”帝人嘟囔。
“你长得很懦弱。”水野绫从善如流。
帝人顿时泄气了：“居然真说出来了，还加个‘很’。”
“哈哈哈哈！”正臣大笑着向水野绫竖起大拇指。
杏里也捂着嘴低笑。
笑声、抱怨声，让没有生命的街道也鲜活了起来，两旁的商店微笑着注视着这几个打闹的少年，青春的活力让这个世界有了无限可能和美好之景。
在尚有几分凉意的清风中，他们彼此间营造了一个温暖的气氛。
就在这时，正臣的情绪忽然低落了下来，有些伤感地回望校舍的方向：“不过，我们一年级的road还剩一个星期就结束了，真的好快啊。”
“啊啊，就是说啊。”
“对我来说一年级还远着呢。”
“……绫你假期还要补习吧。”
期末直接旷考，能让她顺利升级就怪了。
三人都同情地望向水野绫，后者却无所谓的大步往前走。
“考之前那么紧张，到了最后却不在乎了。”杏里摇摇头，总之不管怎么样，假期的补习可不能让水野偷懒了。
“说起来，”帝人岔开话题道：“那须岛老师突然辞职了呢。”
“很正常，”正臣跟上走在前面的水野，“说被媒体那么大肆的宣扬，不逃跑才是令人费解呢，不过新闻记者都是鬣狗吗，居然消息收的那么快。”
杏里神色复杂的跟在后面。
这时水野绫突然小跑起来，帝人连忙跟着跑过去，停在了一家甜点店前面。
水野绫趴在玻璃橱窗上，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里面精美的甜点。
帝人想到之前水野绫在咖啡店大口吃冰淇淋的景象，原来她很喜欢吃甜食啊。
“要吃吗？”帝人说，“我请客。”
“嗯！”水野绫大幅度的点了个头，笑容灿烂。
“鸡皮疙瘩都要下来了。”不远处正臣搓着胳膊，坚决不再靠近他们一步。
杏里站在正臣旁边，有些羡慕，又觉得他们这样实在很好，温馨的气氛让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微笑起来。
“嗡……”
正臣口袋里响起手机震动的声音，他掏出手机，接起电话的时候表情瞬间僵硬了一下。之后在说了两、三句话后，很快将手机收起来，对杏里做出抱歉的动作：
“不好意思，我以前的朋友好像有急事要找我……”
杏里善解人意的表示他先走吧，自己会转告帝人他们的。
正臣再次表示歉意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等水野绫举着冰淇淋，帝人抱着一袋子甜品回来的时候，杏里先上前告知了他们正臣的事，然后说道：“那个……我今天也有些事情要忙……”
“是吗……嗯，这样啊。话说回来，今天……夕阳虽然不漂亮，不过上面似乎有不少云。等下说不定会下雨，你要注意哦。”
“啊，好的……谢谢你。”
目送杏里的背影逐渐变小消失，专注地吃着冰淇淋的水野绫突然说：“所以现在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吗？”
二人世界！帝人的脸“砰”的一声再度红了起来，所有热度都涌上了大脑。
抱紧了怀里买给水野绫的甜品，帝人结结巴巴地说：“不如……我……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我知道一家咖啡店很棒……然后……我，我们去唱歌……”
他还没说完，就听水野绫用明媚的声音说“好啊！”。
太幸福了，帝人要把这一天写入史册，明天去请正臣和杏里吃饭。
不过帝人的好运没能持续到这一天结束，在敏感时期辞职的色狼老师，须岛面色阴沉地挡在了他们面前。
帝人上前一步挡在水野绫前面，戒备地盯着须岛。
受过两次伤的水野绫都已痊愈，须岛却仍打着石膏，原本笔挺西装皱皱巴巴的披在身上，满是胡渣的脸更显憔悴。
“都是因为你们，都是你们！”须岛浑浊的眼里爬满了怨毒，他用恨不得撕碎对方的目光切割着水野绫和帝人。
“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完全是你罪有应得。”帝人直视须岛毫不退让。
水野绫在帝人身后低声吐出两个字——“人渣”。
明明因为自身的恶行败露而受到惩罚，却将过错统统推诸到别人身上，这种人只能称之为人渣。
“都是因为你们。”他不断重复着，将所有恨意注入其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的痛苦与罪恶。
时至今日，须岛也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一切都是交易，他享受女学生们青春的胴体，而对方能得到优秀的成绩。如今，因为这两人他不但受伤而且被开除，周围的人都对他避如蛇蝎，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全都不一样了，父母在家唉声叹气，亲戚朋友们指指点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
须岛已经疯了，他一无所有，也不怕再牺牲什么了。
帝人的瞳孔瞬间长大，黑色的瞳仁里反射出尖利的寒光。
须岛手持水果刀，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他一步步走向帝人和水野绫，挥舞着双臂，在空胡乱划刺，他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真是难看。”水野绫别开头厌恶地皱了皱眉，“别挡道啊笨蛋，我们还要去吃甜点呢，时间可是金钱，你知道你害我们损失了多少钱吗。”
现在可不是想食物的时候啊。帝人心里苦笑，面上做出一副害怕的要哭出来的表情，右手偷偷伸进兜里摸索手机准备报警。
须岛看出了他的意图，一手打开他的右手，水果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森冷的寒意透过刀尖浸入到皮肤之中，帝人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一个小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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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静雄。”
“什么事？汤姆先生。”
“差不多该吃饭了，随便去吃点什么吧。”
“我吃什么都好。”
顶着一头雷鬼发型和穿着酒保服的两名墨镜男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混迹在夹杂着许多来良学生的人潮中。
“不过…静雄你为什么老是在穿酒保服啊？”
“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时候，我弟弟希望我这一次别再被炒鱿鱼，就送了二十件给我，所以家里有一堆这种衣服。”
“……还真是阔气的弟弟呢。”
“毕竟他有的是钱。”
说起弟弟，平和岛敬雄的语调不觉柔和了许多。
“钱啊…对了，最近水野小姐好像很少出现了呢，听说是受伤了啊。”
“她不出现最好。”
“这么说还真是伤人啊，也许有些缠人了，不过也是因为过于喜欢你吧。”汤姆抬起头望向橘红色的天空，“难得有个女孩不怕你，可不要错过了啊，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我会考虑的。”
别扭的家伙，汤姆苦笑道，紧接着他看到前面的人群正往某一处聚集，一圈一圈的人们在围观着什么，不少学生站在外围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好奇心的驱使下，汤姆也忍不住向那走去，还没走几步他就感到肩膀一沉，一双黑色粗壮的手臂围绕住了他。
“嗨，静雄，汤姆，心情好吗？”
他们回头一看，看见那里站着一位身高超过两公尺的黑人巨汉。而这名男人的异常之处在于——身上穿著蓝色与白色的料理服饰，胸口则标有“露西亚寿司”的字样。
“刚刚，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对吧？我听到了喔，用地狱耳。要吃，寿司，地狱的撒旦也想吃寿司哦。”
“……”
静雄面无表情地瞪着赛门，汤姆摇手道：“不好意思啊赛门，今天手头上的钱不多……”
“oh，会算你们便宜点，没问题，半价推销哦。”赛门说着漏洞百出的日语，全力推销。
“什么……你是说真的？”
“叮咚——叮咚——叮咚——”
警车的声音骤然响起，两辆警车从十字路口疾驰过来，停靠在前面。四名警察从车上下来，疏散聚集的人群，汤姆他们也得以看清了人群中心的情况。
一名中年男子用水果刀挟持了一个高中男生，而他们的对面是三人都很熟悉的少女，水野绫。
那名男子明显精神不正常，水果刀抵在少年的脸上，看到警察的瞬间他的肌肉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手也因为不稳而在男孩脸上划出了不少红痕。
警察站在不远处，等待谈判专家。
“是水野……”汤姆扭头看向静雄，只见他紧紧盯着水野绫，深沉的眸子里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就在这时，少女忽然动了一下，速度极快，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一把抓住了水果刀。
锋利的刀刃被她紧紧的攥在手心，大量的鲜血落到青石地面上，男子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愕然，然后下一个瞬间，他就被水野绫一脚揣在肚子上痛苦地倒地了。
将刀子扔到地上，水野绫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惊骇的事情，她用没受伤的手拉起男孩。“我们快走吧，已经耽误很多时间了。我快饿死了。”
心痛的神情从男孩脸上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他就点点头说“好”。
事件中心的两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牵着手离去了。留下的是震惊的人群，地上昆虫般蠕动的男子，以及点点滴滴的血迹。
“我收回前面的话。”静雄点起一根烟叼在嘴里。
“什么？”汤姆还没从事件诡异的发展中缓过神来。
静雄却不再回答他了，而是迈步向前。
有那么一个瞬间，在静雄都不知道的心底的角落里，是想过和水野在一起的可能性的。
只是一瞬间。
无论有多么的相似，水野绫和平和岛静雄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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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受伤的话，手可就要废掉了。”
年纪渐长的医生故意将情况说的很严重，想以此警告总是胡来的年轻人爱惜身体。可是他前面的少女却心不在焉地玩弄自己露在纱布外的手指满脸不耐烦，而陪同的少年在小心地喂她吃蛋糕。
现在的年轻人啊。内心感叹着，医生尽职地交代了注意事项，并一再强调希望他们不要再来医院了。
帝人一一记下，礼貌地道谢后，同水野绫离开。
在途径某个病房门口时，水野绫忽然停了下来，“这里有个女生，我很想帮她，但是不行。”她如此告诉帝人。
帝人轻轻触碰水野绫的指尖，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挣开才小心翼翼地握住。
“我认识的水野绫是个想做就做的人，从来不会被外界所束缚。”就像第一次见面就吃了霸王餐，把他一个人丢在寿司店里。
水野绫想了想，说：“确实，临也如果不爽，我就打到他同意好了。”
“临也？打？”帝人发觉他们似乎出现了某种认知偏差，“你说的帮忙到底是什么？”
水野绫认真地问他：“我现在就去打断她的腿怎么样？”然后不待帝人回答就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一名短发少女正倚在窗前，出神地望着医院大门的方向。
听到声响后，她明显惊喜的抬起头，在看到帝人后又失望地转了回去。
“今天陪你的不是正臣啊。”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四角恋了吗？我当然要一天换一个。”
“还真是敢说呢……”
短发少女和水野绫你一言我一语，房间里升起了淡淡的硝烟味。
帝人尴尬地站在房门口搞不清状况，他的手还和水野绫的手交叠在一起。
水野绫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帝人说：“这是正臣的前女友，目前对他死缠烂打中。”
“……”帝人不知如何回应，拘谨地鞠了个躬，“你好，我是正臣的朋友，请多多指教。”
“我知道，”三岛沙树温柔地说，“关于正臣的一切我都知道。”
沙树笑容温和，帝人的心里却涌起了一股不适感。
“我来帮你了，虽然临也可能会不高兴，不过也由不得他了。”水野绫说着，松开了帝人的手，活动活动脖子，从骨骼里传出“咯叽”的脆响。
“看来你真的很想揍我啊。”
沙树并没有表现出恐惧或是退缩，帝人觉得那是因为她还没有见识过水野绫的力量。
一拳便能打断人的肋骨，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被你发现啦。”水野绫俏皮的吐吐舌头，手上却做着与可爱表情完全不相符的动作。
拳头仿佛带着划破空气的响声，狠狠地揍向了沙树的脸。近距离感受到暴力的冲击，沙树脸上的面纱终于掉了下来，惨白的闭上了眼睛。
“住手！”
——咚！
沙树耳边出现一个不大却很深的凹陷，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墙面都微微震动。
与上次不同，这次阻止水野绫的是正臣。
“运气真好呢。”水野绫颇有些懊恼的抱怨。
沙树回以一个虚弱的笑容，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对方是真的想要杀死自己。
“请不要……再来打扰沙树了。”正臣的每个字都说的万分艰难，生生地从喉咙里挤出，他的眼里包含了痛苦。
那是帝人从没见过的神情。
四个人站在房间的三处，形成了一个沉默的三角形，帝人和水野绫紧贴在一起，而沙树和正臣则维持着微妙的距离。
良久，水野绫低声说：“我知道了。”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帝人第一反应是抬脚跟上，但刚踏出一步，他顿了顿，停下来说：
“到底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也不明白绫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她……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帝人攥紧手掌手心里还残留着水野绫的温度，“对她来说正臣是很重要的朋友。我对你很失望，正臣。”
正臣没有说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帝人在医院外的长椅上找到了正无聊的晃着小腿的水野绫。
帝人在她旁边坐下，放松身子，以慵懒的姿势靠在椅背上。
“喂，你看到了吗？”水野绫开口道，“正臣居然在脖子上系黄手巾。”
刚刚情况特殊，现在仔细回想，正臣的身上确实出现了不寻常的色彩。他很难不联想到最近活动频繁的某个独色帮。
“太没品味了。”水野绫吐槽了两句，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向帝人伸出手。
“走吧，我们的约会还没结束呢。”
帝人没有一丝犹豫，搭在了那只纤细白嫩的手上，紧紧握住，再不放开。
“我们去吃寿司怎么样，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
“塞门那吗，我欠了好几次餐费了……”
“哎？！”
“好吧，既然都欠那么多，再多点也没关系。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go!go!go!”
“……”
夕阳的余晖下，帝人和水野绫手牵着手往前走。第一次牵手时，帝人被拖在后面奔跑，现在他终于可以和这个特别的女生并排行走了。
偷偷瞄了眼水野绫精致的侧脸，帝人还没来的及说话，就感觉手上的力量骤然加大。
“快看，有怪人哎！”
指着不远处一个头戴防毒面具身穿白大褂的奇怪男人，水野绫拉着帝人跑了起来。
帝人喘着粗气，决定从今天起练习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