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景不长啊。”
石磊抽着烟，用家乡话向秦东方苦涩讲述道。
“去年因为不慎收了一件爆炸物，造成废品站火灾，我不光损失惨重，被狠罚了一笔钱，媳妇也毁了……”
那晚石磊出去陪客户喝酒，唯一留在废品站的磊嫂，在爆炸起火中落下了重度烧伤！
“为给老婆治伤，我的积蓄早已经花光了。现在她和孩子在咱平原省老家，我这是回江南要一笔账，今天又买不到硬座票了，才咬牙坐了20来块钱的卧铺。”
石磊抽着闷烟，抿唇苦笑道。
而且江南市严禁他石老板，再来当地从事废品收购生意。
石磊在这边积累几年的行业客户和人脉等，全都用不上了！
“没啥磊哥，失败是成功他娘嘛！谁的人生能一帆风顺？经历过就是财富，你还能东山再起！”
秦东方伸手拍拍石磊的肩膀，真诚安慰道。
“而且你对毁容嫂子的不离不弃，也很让兄弟我敬佩！要不俺给磊哥策划策划，助老乡打赢翻身仗？”
“这……东方弟认真的吗？谢谢啊！我感觉你不是一般人。”
石磊打量着秦老板，眼中有疑惑，也有感动。
秦东方就设身处地的，替石磊皱眉思考了片刻……
然后一拍脑门！
压低了声音对石老板耳语道：
“你不是在开关厂待过很久吗？我给磊哥说一个短平快的创业捷径。”
“好啊东方，请讲！”
“你买点目前最高端的进口开关和插座，仿照着东瀛和德国的名牌产品，做出自己的小东西，反正也没太大技术含量，你这懂行的人一研究就会了！”
秦东方知道。
特别是大功率的开关和插座等，80年代被进口货占领了庞大市场。
“然后你注册个小品牌，承包给温江市那些电器开关厂去生产，属于磊哥的国产开关和插座！销售这一块呢，你可以自己跑批发市场，甚至五金店，不行我就给你找朋友帮忙卖……”
秦老板给石磊出的招，就是高仿海外产品，然后自己贴牌生产！
这在21世纪指定是违法的，容易被人家告侵权。
但在当前的1987年，法律还没有那么细致，完全可以钻空子搞起来！
现在秦老板嫌这样的项目来钱不够快，才懒得自己去做。
石磊听后皱眉愣了片刻。
黯淡的双眼渐渐睁大，迸射出两道光芒！
“还能这么干呢？也对呀！”
石磊望着秦东方激动道。
“以前开废品站卖铜线铝线的时候，俺就认识一些电器电线厂的领导！”
但他随即又拧眉犯了愁。
“可是我现在，连创业本钱都没有了……”
秦东方和石磊只是萍水相逢的老乡，双方仅有一面之缘，当然不能直接借给他大钱。
有那笔资金，我用来快速捣腾国库券，比开啥厂都赚的快啊！
“你回家乡筹借一下磊哥！前期订货量少，并不需要投资太多钱的。另外咱平原省有扶持农民创业贷款的政策，你回去也可以请请村长的客，让他帮忙申请一笔……”
“好！好啊东方弟，我感觉这生意很有干头！而且对于俺来说，上手也简单！”
石磊经高人一指点，当即就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激动得脸膛泛红。
“肯定的，这是兄弟帮磊哥量身定制的创业项目啊！”
通过一番亲切的乡音交流。
秦东方就用心扶持起了，一位必然会成为草根企业家的小牛人……
火车向北行驶一站又一站，很快到了晚饭时间。
石磊没带干粮。
就忍着饿爬到上铺睡觉，想省点钱回家给老婆买药。
邻铺那个西装小老板。
则用大搪瓷缸子接上开水，泡了两包快食面。
哗啦啦抖动调料包时，他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西装男又在车上，一口气买了俩茶叶蛋！
并执意要分给他邻铺的漂亮女孩一个！
还热情询问人家多大了，要去哪，家住何方……
十七八岁的美少女含笑拒绝了，西装男递给她的鸡蛋，也没和男人多聊。
用茶叶蛋泡妞的老板，她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
青春女孩坐到了车厢走道的窗边，手捧一本《简爱》低头看了起来。
西装男皱眉翻她一眼。
也转身坐到漂亮女生身边的小桌前，背对着人家吃的唔嘛唔嘛香~
还冷瞥着衣服破旧的秦东方和石磊，露出了很有优越感的神情！
“农民穷苦啊！看他俩虽然咬牙坐了一次卧铺，却连口饭都不舍得在车上吃，啧啧……”
30多岁的西装男人，对美少女摇头感叹。
秦东方和石磊：“……”
女孩没搭他的腔。
看西装男吃的有滋有味。
秦东方也感到腹中饥饿了！
就从铺位的床头桌底下，拿起自己的小破箱子，取出两大盒进口牛肉罐头。
这是海关关员老韩去薛家求情时，贿赂秦老板的，今天被薛沁装上给他当干粮。
好家伙？！
西装男转头看见这幕，不由皱眉讶然。
那个穿着开线红毛巾，和一条补丁绿裤子的寒酸小农民，却是如此豪横？
一大盒全是洋文的牛肉罐头，怎么也得好几块钱吧？！
趁着火车停了下来。
秦东方又趴在窗前，向站台售货员买了两个热乎乎的芝麻烧饼。
“来磊哥，老乡见老乡，一顿消灭光！”
秦老板举起一盒罐头，一个热烧饼，伸手递给上铺的石磊。
那个吃着饼干看书的漂亮姑娘，忍不住转头望着秦东方喃喃道：“这人说话还挺逗，呵呵。”
落魄石老板窘红了脸，也感动得红了眼圈。
见推辞不掉东方弟的热情款待，他急忙从上铺翻身下来。
藏在男人心底的那股豪爽劲儿，也被秦东方调动了起来！
“无酒不成席，今天我也得请兄弟你！”
石磊咬牙买了一瓶白酒，几根火腿肠，一包花生米。
和秦东方连吃带喝，有说有笑……
“这指定是北方大汉了！”美少女望着他俩嘀咕道。
但秦老板不敢多喝。
哪怕他有两斤半的酒量，也只能陪石磊小酌几口。
怕万一有个疏忽，行李架上的麻袋被人扛跑了啊！
此刻的西装小老板，早已经皱眉惊愣住。
心中的优越感一落千丈……
瞅瞅人家落魄农民吃的啥？
芝麻烧饼夹进口牛肉，还有酒有菜！
老子是个假城市人？！
于是在餐车经过的时候，西装男也大手一挥喊住售货车。
给自己咬牙加了一份猪皮冻饭，消费好几毛！
“上海宁？”
坐在窗边看《简爱》的江南姑娘，神情揶揄地问西装男。
“对对，阿拉上海宁（我是上海人）！姑娘你不光模样漂亮，还很聪明啊！”
终于和美女搭讪成功，他激动的老脸微微泛红。
心说还是我们大城市人，走到哪里都让女孩高看一等！
江南姑娘却撇嘴合上了书本。
一边爬到秦东方上边的中铺睡觉，一边摇头轻叹道：
“除了那边的老板，谁能如此势利又节俭呢，我一猜您就是大上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