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虽然佝偻着身子,但却没有因身体年迈而成为束缚,出手利索,行云流水。
陈玄审视自身,脏腑受到创伤,背部皮肉被撕裂了三大口子,全身上下筋骨有增生的迹象,不是溃烂……而是在修复。
刚刚的重创,身躯,脏腑,筋骨,都受了损伤,但由于诅咒,正在蜕变,比原先更加硬实,如初生的嫩芽,获得新生。
和之前猜测的一样,只要不是一击致死,那他就还能爬。
这次也算是福由祸生了。
这次他还能活下来,完全出于运气,他在赌,刚刚的动静会被发现,有人会前来探查,他只需加以诱导,认定他是受害者。
当然,若是来人不是心存善意,单纯看个热闹,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从结果来说是好的,但他却笑不起来,这种把生死作为赌注,交由运气,追根究底还是缘于他太弱小了。
陈玄拖着疲惫,剧痛的身躯盘坐,放空自身,灵识归于平静,外界的声响逐渐变得模糊,直到完全听不清,耳窍与外界隔绝。
他现在全身灵力匮乏,得先恢复灵力,调养伤势,虽然身躯,脏腑,筋骨得到了蜕变,内伤已经在复合,外伤却还在。
陈玄轻闭双眸,慢慢的灵识进入虚无的状态,气息在迂缓,每一次呼气,纳气,都在调节。
灵识是一道透明的光束,此时眼前是漆黑一片,是一片虚无暗淡无光,随着每一次呼吸不在刻意,不在虚弱,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
眼前的虚无亮起了光芒,外界灵力在往陈玄方向汇聚,灵力如同潺潺流水正在灌入陈玄身体内,纳入中丹田,之后下丹田,上丹田,直到灵力贯通全身。
陈玄神色缓和,不在那么虚弱,周围环境的声响重新清晰起来,他能听到战斗已经截止了。
陈玄长吐一口浊气,他刚刚运转的是修士最基本的纳灵术,不像小周天复杂的修炼之法。
“呼!浑身轻松了不少。”陈玄起身抖了抖身子,背后伤口,虽然还在,但没有了原先剧烈的疼痛,伤口的口子也收紧了不少,只是时而隐隐作痛,外肤伤还需要草药。
疗伤丹……的话,除非是炼废的,不然也起不了作用。
陈玄起身视线便看到了远处那老者,还有眉似鹰想杀他的长衫男子,不过…身旁却多了一人,同样的长衫,嘴巴好挂有胡茬,面像虎一般,粗犷。
这人此时正搀扶着浑身瘫软无力,面容萎靡想杀掉他的男子。
“福老,一场误会,我这兄弟也是一时冲动才顶撞了你。”虎笑呵呵到,朝老者拱手为表歉意。
“误会……,哼!这就是你们财阀的礼数吗?”老者哼声,质问到。
虎心中也很纳闷,好好的怎么会冲撞到姜家来人,要知道他和鹰是一同投诚加入财阀的,鹰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心思沉稳,惜才。
他也能猜到一些,鹰花费这么长时间,应该是远处那小子有点过人之处,所以鹰才伸出橄榄枝,试图招揽。
另他费解的是,听眼前这位来自姜家官家的强者所述,鹰怎么就成了仗势欺人,蛮横无理,目中无人了呢。
这次要不是他有不好的预感,特意请令及时赶到,否则鹰就危险了,不说丟命,残废都有可能。
“这……,我在这里带表整个财阀像福老表明歉意,让福老见笑了。”虎言语中满是敬意。
“口头说说谁都会,犯过一次,你能保证不犯第二次。”福老不饶人到。
“哈哈,福老说的是,回去我一定如实禀报此事,择日财阀人随礼必定登门谢罪。”虎打了个哈哈道,“今日大事在即,我也不好多耽搁福老时间。”
福老点点头,姜家虽然势大,但财阀坐拥灵矿脉无数,也不好搞僵,“如此也好。”
“那福老我们便告辞了,眼下大事在即,阵法将破,我们也好回去准备准备。”虎又拱了拱手到。
“等等……”福老到,瞥向了陈玄,陈玄不明所以,呆呆楞在了原地。
虎明白福伯的意思,“福老,既然是我这兄弟有错在先,再为难小兄弟自然就说不过去。”虎说道,“这事…就此揭过吧。”
话落往腰间摸索出一个分量不轻的储物袋,“接着,这是一点点歉礼,还望小兄弟海涵。”
陈玄手忙脚乱,接过储物袋,一脸茫然,心头道:“这……,几个意思?”
陈玄既惊又怒,惊这财阀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怒刚才还要取他命,现在丢些礼,就不了了之了?
不管怎样,他还是处于弱势的一方,也只好妥协,他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福老……”虎看向了福老,见福老点头。
“告辞,福老。”虎微微抬手搀扶着鹰便离去了。
两人走后,陈玄走向了福老,拱手道谢,“多谢老前辈!老前辈大恩,陈玄没齿难忘。”
他隐隐猜到,刚刚老前辈是故意让那男子给他好处的,这不由让他对这老前辈好感爆棚。
只是从刚才他就感觉他好像在哪见过这老前辈,似乎……和在他小时候经常踢他屁股的老头很像,看这佝偻的背影就更像了。
“陈……玄,陈玄,多少年不见了,倒是长得有模有样了。”
福老仰头看天,“是缘亦非缘。”
他还记得小时候的陈玄那满脸的稚嫩,憨态可掬,和如今这挺拔俊秀的模样完全不符,虽然现在有些难堪。
陈玄不明所以,“老前辈,我们见过吗?”
“何止见过。”福老转过身,陈玄顿时惊愕住了,惊呼道,“臭老头?”
“嗯?”福老脸色一僵。
陈玄立马回过神来,连忙改口道:“哈…哈,原来福伯呀!”
“挺识趣,不像小时候。”
从小陈玄想方设法的进姜家,都会被他无情的踹屁股,陈玄那时就是一直喊他臭老头,后面福伯也就由着他了,到现在匆匆十几年过去,至今也是第一次见面。
“你小子倒还是和从前一样会惹麻烦。”福伯有意没意到,陈玄小时候可是整出过不少幺蛾子。
“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据我所知,学院里的师生应该都转移到太上宗了。”
“太上宗?是那个中立宗门吗?”陈玄还是有些了解的,和光同尘是他们宗门的宗旨。
福伯点头又严肃问道:“你怎么会被财阀的人盯上,这次要是我没来,你可知道后果?”
陈玄唏嘘将今天的事情原委给福伯叙述了遍,当然也跳过了他的一些心思。
“小姐说这小子救过她的命看来不假,没有临阵脱逃,招惹到财阀势力也是无意,面对财阀有胆一战,倒有胆识。”福伯暗想着。
有些不敢相信的是,这小子杀掉了财阀中的属下,还是筑基期,能在融合期手底下蹦跶这么久,这让他不由觉得这小子在匡他。
他有几斤几两,以他的境界可是一目了然。
可刚刚那人确实是融合期的实力。
咻!
福伯一个瞬步,跨出几米,到了黑豹尸体面前,俯下身查看,眼神微眯。
利器?剑?
福伯一眼便看出了这是利器所致,还是一把锐利的长剑,以他的阅历经验不难看出。
令他更为愕然的还是此人身上的切口,切口平整,快,狠,准,切口没有灵力残留,只凭单纯的身体臂力切下的,筑基期修士肤表都有灵力保护。
就算同阶想靠本身身体力量做到这种程度都很困难。
福伯斜视了眼陈玄,陈玄一脸无邪的冲他笑了笑。
“这小子真的只是炼气期吗?”福伯不由怀疑,炼气期和筑基期可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灵力和身体强度都不在一个层次,如何媲美?
还有,从这人的伤势可以看出,持剑的人剑法很欠缺,但出剑却很凌厉,狠烈,没有丝毫迟疑。
陈玄走了过来,“福伯,有什么问题吗?”
“尸体倒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福伯起身到。
“我?”陈玄指着自己。
福伯笑了笑,道:“小子,这是你第一次杀人?”
陈玄点头,“福伯,我不杀他,死的就是我,意图害我的人我自然不会怜悯。”
“那你是怎么做到弥补境界之差的?”福伯点头,怜悯是给值得的人,就算再有苦衷也不是追杀别人的理由。
“我也是投机取巧,密林幽深,借了这夜幕趁其不备才让他落了下风,之后只需激一激,必然被愤怒冲昏头脑,自乱阵脚。”陈玄解释,郑重道,“轻视你的敌人就是对自己残忍。”
福伯了然,想来那融合期男子也是着了这小子的道。
“但你杀这人的时候并没有动用灵力,只凭单纯身体臂力,腕力……”福伯看着陈玄,“紧凭力道,我可不记得你是体修。”
“哈…哈。”陈玄打了个哈哈,“实不相瞒,福伯,我自幼资质愚钝,所以就勤加磨砺自身体质,就算修为不如人,体质也能有个一技之长。”
他总不能说他被诅咒了吧。
福伯欣慰一笑,有上进心是好事,他深知资质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资质差还甘于平庸,“这次你做的不错,也不用感到自责。”
福伯目光凌冽道:“敌人都要把你杀了,你就算把他活剐都不为过,仁慈只会放纵恶人,你这次不杀他,也许哪天他就折回来给你背后捅一刀,这一刀就足够要了你的命。”
“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
陈玄颇有感触,他要杀你时就没有了犹豫,也许有过一丝仁慈,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到头你还是要被杀,那又何必心存仁慈呢。
“小子,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和平年代了,万事如意只是过去,多少大能,高官的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腌臜辛秘,也许有人曾去揭开,但最后无一不是身死道消。”
“你没有引以为傲的实力,说再多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人会去相信,或许有,但也只是心知肚明就好,没有人会为你鸣不平。”
陈玄看着福伯那沧桑的身影,也不知如何开口。
年幼时他虽然总是用尽一切办法进入姜家,每次都被福伯踢屁股拎着出来,但次次都没有下重手。
“陈小子,你很不错,小姐没有看错人。”福伯肃穆道,“既然事了,那就赶紧离开这里吧,明日早晨这阵大概就能破解,届时纷争四起。”
“家主需破阵,腾不开手,我不能离开太久,姜家还需我主持。”
福伯凌空一跃,“好好提升实力,今后机缘多的是,这次就别掺和了。”
说着带起轻风往远处离去,“赶紧离开吧,小姐……已被送往……太上宗,学院老师…………和学生也…………在那里。”
福伯的声音也在断断续续,直到完全消失黑夜中。
陈玄往福伯离开的方向微微弯腰,拱手。
福伯说的对,这次确实不是他能掺和的,但他又不是奔着灵宝去的。
他现在的肉身强度直逼开光期,筑基期的妖兽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虑了。
现在筑基期妖兽也奈何不了他,所以……羊毛该薅还得薅,境界不能提升,但肉身强度必须夯上去。
这也是一种安全保障,肉身强了心里也踏实,他熟谙这次他还能活下来全凭运气。
他不能保证下次,下下次,还有这样的运气,靠人不如靠己。
“筑基期的修士和妖兽只要是物理攻击,很难给我造成实质的威胁。”陈玄念叨着,“但也不能大意。”
“毕竟一山还比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陈玄看了下自身褴褛的衣服,本来要打开储物袋换身衣服,想起刚刚福伯走时给他的玉瓷瓶。
打开一看怔了下,然后心里一暖,旋即苦笑道,“福伯!这对我没用呀。”
瓶里满满的疗伤丹,看色泽,还是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