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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夫君,我一定会救你的。”(1 / 1)

许娇娇被蒙住了双眼。

她在心底冷笑,谢息澜这个举动完全是多此一举。

她日夜都被监视,几乎变成了可以任他拿捏的一只蝼蚁。在对方的眼中,自己想必已经没有了任何还手之力,那他又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下功夫。

谢息澜用手牵着她,冰冷的指尖带来的触感像是毒蛇在手上游走。

“姐姐,当心一些,底下是台阶。”

许娇娇被蒙在黑布下的眼睛轻轻颤了颤。

她被困在那像是囚笼般的房间一个多月,日夜胆战心惊,做梦都想从这深宅大院里飞出去,但每次午夜梦回,都会发现自己还处在这个地狱之中。

现在,她总算离开了这地狱一步。

呼出一口气,感受着暖阳照拂在身上的温度,许娇娇的唇角勾了勾,到底露出了一丝喜意。

谢息澜歪头打量着她。

自从自己将这人拘禁在府中之后,许娇娇注视他的眼神一向是冰冷无情的,脸上的神情不是愤怒便是嘲讽。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笑。

谢息澜就这么看痴了,抓着她的手停在院落中,只盼着这一刻能够停留得久些,再久些。

但许娇娇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紧接着便张口问道:“怎么还不走?”

一句话将谢息澜拉回了现实。

自己心心念念爱慕者的女子,心里牵挂的一直都是旁人。

这个认知让谢息澜额头上的青筋毕露,眼中也闪过了一抹狠厉。

但是——

他转念一想,离那人的死期也不远了,自己迟早会得到姐姐的心,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于是谢息澜轻笑一声,一手推动轮椅,另一只手紧紧握住许娇娇的指尖。

他享受将许娇娇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当对方的眼睛,让对方只能依赖自己,让对方的眼中心中只能装得下自己一人。

他慢声细语,牵引着许娇娇朝着府门口走去。

下人们抬着轿子默默在此等候。

谢息澜抬起了轿帘,扭头冲着许娇娇笑了笑,但随机反应过来,她的眼睛蒙着布,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心底略微有些失落,谢息澜垂下了眼帘:“姐姐,前面便是轿子,你抬脚小心,不久便能见到秦将军了。”

轿子里铺满了软枕,身手所处触是顺滑无比的绸缎。

许娇娇对此只能用一句无福消受来形容。

她一言不发,但眼角沁出的泪水洇湿了蒙眼的黑布。

……

不知过了多久。

许娇娇双目无法视物,只能在轿内心焦等待,手紧紧抓住了衣摆,攥起了一片又一片衣褶。

直到轿子一顿。

许娇娇持感到软轿被稳稳放下,随后谢息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到地方了,姐姐小心些。”

他伸出手来,强迫许娇娇与他十指相扣。

阴冷的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味,仿若带着无数犯人的哭嚎,令许娇娇心中一寒,脚下都变得踉跄了起来。

这应该就是地牢了。

那个传说中令阎王都望之却步的地狱,也是关押秦重烨的地方。

谢息澜的手十分有力,稳稳扶住了她。

他的声音在地牢中显得尤为阴沉:“姐姐,说了让你当心些。”

轮椅的轮子碾过了地上细小的砾石,在寂静的地牢中吱呀作响。许娇娇像个盲人一样被谢息澜牵着往前走,只记得路千转百转,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还没有到……

马上就要见到自己日夜想念之人,许娇娇的心怦怦急跳,脚下的步子也不由自主变快了些。

谢息澜视线一斜,若有所指。

“姐姐,秦将军这次可是犯了大罪,我冒死带着你偷偷进来与他相见。待会见到了他,姐姐可得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该说的话若是说出了口,兴许会对秦将军不利。”

许娇娇的指尖缩了缩,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她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以无声来表达自己的态度,周身寂寥得像是落了一层雪。

谢息澜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前方又过了几个弯,地牢中的温度骤然下降,而在这时,谢息澜也终于停了下来。

许娇娇也跟着驻足。

她微微张口,说不出话来,只能茫然无措的侧了侧头。徒劳地睁大了眼,但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片黑暗。

已经到了吗?

耳边能听到的只有细微的风声,以及自己早就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

许娇娇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秒钟也变得漫长无比。

终于,总算掺入了其他的声音。

细碎的铁链声响了起来,让人心安的视线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许娇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无法视物的双眼定定朝着前方望去,脚尖微动,往前进了一步。

有人无声进来,揭开了许娇娇眼前蒙着的黑布。

虽然地牢中本就昏暗,但她还是被骤然出现的光亮刺痛了眼,眉头紧皱,伸出手挡了挡,一刹那的不适过后,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终于重新映入了许娇娇的眼帘。

地牢四周的墙壁因为阴冷的缘故生满了青苔。牢房中间放着一张破旧不堪的桌子,落满灰尘,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下了短短一截,四周围了一层厚厚的蜡油。

这里没有床,只有几堆泡在臭水里的芦苇。

而在一边唯一一处可以算得上是干净的地方,有一个人就在默默注视着她。

秦重烨的头发披散,双手双腿均被铁链锁拷。

他盘腿坐在地上,脊背依旧挺如青松,坐姿未有丝毫的松懈,只是眼神却无比温柔。

许娇娇的眼眶中立马蓄满了泪水,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自豪。

她的男人——无论身处的是怎样的逆境,都同样不屈,一刻也未曾弯下脊梁!

但与自豪一同升起的还有几乎要把她压垮的心疼。

秦重烨的情况并不像她在梦境中看到的那样可怖,身上并没有布满血污,衣物也能算得上干净整洁。

可他瘦了,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只有那声熠熠有神的眼睛还一如往常。

相见的画面早已在脑海中重复想象了千万遍,可真到了这一刻,许娇娇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和秦重烨倾诉。

一个多月以来所受的全部委屈和心酸像是在这一瞬间突然迸发,只有在秦重烨的面前,许娇娇才感觉到自己现在竟然前所未有地脆弱。

泪意朦胧,许娇娇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理智使许娇娇克制着自己扑到秦重烨身边的冲动。

而秦重烨也在同时张口叫道:“娇娇……”

熟悉的嗓音和称呼令许娇娇有恍若隔世的错觉。

似乎他们从不曾分离。

随着这声轻唤,一直在许娇娇的眼圈打转的泪花沿着睫毛落了下来。

泪落无声,却像是在秦重烨的身上重重砸下一锤。

他的身体一颤,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许娇娇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一直旁观的谢息澜。

“我想和我夫君单独待一会儿,可以吗?”

谢息澜想也不想就出声拒绝:“不可以。”

他时刻盯防着许娇娇那神秘的手段,生怕她会像救走那三个孩子和许氏他们一样救走秦重烨。

他绝对不会让秦重烨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谢息澜推着轮椅,直到车轮贴住冰冷的墙壁才停下:“大不了我离你们远一点,但是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许娇娇的心紧紧绷了起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谢息澜的多疑和谨慎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这无疑让救出秦重烨的行动又多了一层障碍。

她冷静质问:“凭什么?”

谢息澜的脸藏在了一片暗色之中,眼神阴惨,但唇角却弯起了弧度。

“姐姐想见秦将军,我就想办法让姐姐见到。那姐姐现在应是得偿所愿,又有什么不满意呢?”

许娇娇的掌心传来一阵钝痛。

她的指甲已经嵌到了肉里,鲜血淋漓。

“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想单独和我的夫君说说话,这难道也不成吗?”

“当然不成。”谢息澜往后仰了仰头,语气不容置喙,顺带着提醒道,“姐姐,别忘了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能和秦将军相聚,非要浪费在和我无聊的口舌之争中吗?”

许娇娇牙关紧咬,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没再理会谢息澜,转头朝着牢门口走去,隔着栏杆和秦重烨相望,眼中又浮现出了一层水雾。

周遭的一切环境似乎都看得朦胧,只有秦重烨的脸在她的脑海中变得愈发清晰。

许娇娇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珠,强撑着挤出一丝笑来。

“夫君,战争已经结束了吗?”

秦重烨此刻也心如刀绞。

许娇娇是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

可现在她的眼睛却无助脆弱,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顺着脸颊蜿蜒滑落,在地上积成了一片小小的水渍。

她不应该受此折磨!

但不论心中有多么愤懑难平,此刻秦重烨都必须忍耐。

开在牢房右上角的小窗处泄露下了几缕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秦重烨的视线几乎要化为实质,将面前纤细的女子牢牢包裹。

他学着许娇娇的样子,也勾唇笑了笑,沉声应答:“我们赢了,匈奴已经在半月之前被击退,多亏了有你提供的法子,伤亡很小,能算得上大捷。”

心中压着的石块总算落下去了一块。

许娇娇压着声音中酸楚的泪意:“所以夫君回来,是为了我吗?是为了来找我吗?”

秦重烨摇了摇头。

是他把许娇娇卷进了这皇城复杂的纠纷中,卷进了这不见鲜血却依旧残酷无比的争斗。

他自嘲一笑:“娇娇,是我没用,我没能解决好和他人的恩怨,让你无辜牵扯进来,受了这么多委屈,是夫君对不住你。”

许娇娇拼命摇头。

她和秦重烨时候夫妻,本是一体,不分彼此。

秦重烨的恩怨,就是她的恩怨。

她不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而是自愿陪他走这一场,即使踏在刀尖之上,也从不后悔。

两人的视线交织,心意相通,并不需要向对方过多解释。

就像那封休书,从来就做不得真,斩断不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许娇娇相信秦重烨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谢息澜的手搭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敲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嫉妒。

他见不得两人的深情,而自己只能像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

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谢息澜闭了闭眼,克制住了现在就提着长剑斩下秦重烨头颅的冲动。

——许娇娇在他的面前,从未有过如此情动之时。

压抑着疯狂滋长的渴望,谢息澜细细观察着两人之间的一切,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的疯子。

许娇娇的大脑飞速转动,已从刚才与秦重烨这简短的几句对话中明白了事情的一切原委。

庆帝——

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两个字,许娇娇眼底暗涛汹涌,想起那人虚伪的面容,恶心不已。

秦重烨手握兵权,在主君不仁不义的情况下并未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因为庆帝将自己和孩子作为要挟他的把柄。

他战事刚刚结束,便从边关赶回京城,只想用虎符来交换秦家上下的性命和平安。

但是秦重烨低估了庆帝对自己的忌惮,也低估了这个坐在龙椅上的君主的冰冷无情。

庆帝不止想要虎符,不止想收回兵权,而是不放心秦重烨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他想要的是秦重烨的命!

许娇娇能够推测出来的东西,秦重烨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他一时间竟不知是该觉得可笑,还是觉得心寒。

虽然兵权在握,但他对权势从未有贪恋之心,只愿以一己之力换取边境安宁,百姓和乐,家国富强。

秦重烨没想到,自己的忠心非但不能让庆帝心安,还成了他用来牵制自己的一步棋。

忠君爱国,竟成了悬在脖梗上的一把刀,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许娇娇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栏杆。

木料粗糙,突出的木刺刺进了她的掌心,带来的疼痛让她在愤怒之余也更加冷静清醒。

秦重烨被诬陷,被打入死牢,原因其一是庆帝和谢息澜玩弄人心,将忠君爱国四字铸成了压在他身上的沉重镣铐。

而另一种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因为自己。

她是庆帝和谢息澜用来拿捏秦重烨的把柄。

若不是京城之中有自己牵绊,秦重烨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蒙受此等不白之冤。

隔着虚空,许娇娇的视线直直望向秦重烨的眼底。

为了提防谢息澜,她压低了声音,近乎喃喃自语。秦重烨只能通过唇型的变动来猜测许娇娇说的话。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

许娇娇吐字缓慢,却异常坚定。

“夫君,我一定会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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