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半夏实在无法理解，人的脸皮怎么会厚到这种地步，上一秒还恨不得把对方撕了，这一秒就能肿着脸、流着血对仇人笑得一脸和善。
她不用偷听都知道肯定是利益谈妥了，否则陈月芳和吴庆妈不可能笑得这么灿烂。
姜半夏瞄了一眼桌子下方堆着的一堆物件，有麦乳精、有洗发水和香皂、还有两个艳红色的牡丹花开水瓶，看样子吴庆是出了血了。
“哎，上菜啊，就我们这一桌还这么慢？看你傻愣着那样儿，难怪这破饭店都没人吃！”吴庆妈看到姜半夏慢吞吞地走进来，高昂着头故意高声大喊，全然不顾儿子的劝阻。
姜茯苓和陈月芳赶紧把头垂下去，生怕被吴庆妈牵连，这要是在外面吼吼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在乐平饭店找姜半夏的茬？这不是找死吗！
姜半夏面无表情地扫了吴庆妈一眼，还没开口，红姐就从一边匆匆走出来，指着吴庆妈的鼻子斥责起来。
“我们饭店就这速度，你爱吃吃，不吃就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你当咱这国营饭店是你家啊？大厨给你炒俩菜，都是你祖宗十八辈积福了，还敢在这儿嚷嚷！再闹就都滚出去！”
红姐说完就推了推姜半夏，小声鼓励道：“你进后厨去，这里有我呢。”
秦巧也板着脸从一旁走过来，虽然声音不大，还有点颤抖，但仍是坚定地开了口：“请你们讲规矩，这里不兴催菜，啥时候上啥时候吃！”
秦巧一看见吴庆就来气，想到自己差点被算计跟他相亲就犯恶心，这四人明明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还有脸跑来耍横，实在太可气了。
两人接连的斥责，把吴庆妈弄得又尴尬又呆楞。她知道饭店是国营，服务员都有脾气，但没想到真有这么大的脾气！
吴庆赶紧拽住亲妈的胳膊用力捏了捏，不让她再开口说话，同时又转头腆着脸冲姜半夏三人笑得讨好。“对不住对不住，老人家见世面见得少，不懂事，劳烦你们几位理解理解。”
姜半夏哼了一声，扭头进了后厨，红姐和秦巧也不愿意搭吴庆的话，毕竟看到那张油腻丑脸露出笑容，对眼睛伤害很大。
人一散了，姜茯苓就露出嫌弃的表情，低声责怪道：“你怎么这么卑微，要是我，我就偏不服气！”
姜茯苓一直就不满意嫁给吴庆，可是一来架不住家人催促，二来清清白白的身子也给了他，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这口气。
刚在供销社打完架，吴庆又保证不仅会买四大件，还会把工资奖金和以前的存款全都交给她，她才稍微舒坦了一点。
没想到吴庆居然对着姜半夏和两个女人，做出那副谄媚讨好的下贱表情，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又卑微，姜茯苓一时又来了火气。
吴庆看出她的厌恶和嫌弃，心里同样不舒服，一个没了清白的二手货，有什么好傲的？要不是怕欧阳志明和陈月芳继续喊高价，他都不想装了。
“哎呀，茯苓，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是来好好吃饭的，没必要跟几个没见识的妇人吵架。妈，你也别气了，她们这辈子就这点出息，你跟她们计较啥！”
吴庆妈和姜茯苓都一脸不服气，但还是只能默默忍了，饭店里陷入安静，四人都没有再说话。
后厨里。
姜半夏一进门就看到神奇的场面。
“大伯，这是蒜苗回锅肉还是蒜苗炒蒜苗啊？”
“还有这个，这还是咱们店的芸豆猪蹄吗？怎么只有汤，没有芸豆和猪蹄？”
“这这这条鱼......有二两吗？咱们的小鲫鱼不是只做汤，不红烧么？”
姜半夏看到摆在台上准备出的菜，简直震惊了。难怪都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厨师，否则吃饭就等着遭罪吧。
姜建刚哼了一声，朝橱窗外面瞪了一眼，哪怕看不见角落里的四人，那眼神儿还是跟要揍人一样可怕。
“就这么上，爱吃不吃！”
姜半夏看了一眼没有荤腥的荤菜，默默为吴庆的钱包捏了把汗，不过，谁让他们屡次三番挑衅来着，活该！
红姐走进后厨看到菜好了，也不像平时那样端菜出去，她本来就不需要端菜，做只是出于喜欢和礼貌，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客人自个儿端。今天这四位，她可不爱伺候。
“哎哎哎，过去端菜！”红姐出去朝着角落喊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跟秦巧坐着一起嗑瓜子儿。
吴庆妈和姜茯苓又是一阵憋屈，有姜半夏的地方，她们就没有一秒钟过得舒坦！
“你们坐，我去，我去端！”吴庆赶紧起身，生怕她俩又闹出什么事来，倒霉的还是他的钱包！
吴庆滚到橱窗口，一看摆在台子上的菜，恨不得把眼睛放菜里面找找荤腥。他点的可是硬菜，这汤汤水水、绿得发光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端走端走，别耽误我们做事。”小胡子隔着橱窗不耐烦地催促，颇有一种他不端菜就立马撤走不让吃的架势。
吴庆不敢废话，忍气吞声地一一端走了菜，还要安抚越来越憋屈恼怒的亲妈和姜茯苓，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可言。
“你说话啊！你怎么这么没用！走到哪儿都要受气，我嫁给你就是为了受气吗？”
姜茯苓抱怨了几句，见他完全不搭腔，气得撂了筷子一顿骂骂咧咧。
“谁不知道你看上的是人家姜半夏，你有本事就去跟她用强啊，你自个儿没本事还害了我，转头还给我受气，你算个什么东西！看见姜半夏你就丢了魂，半个屁都不敢放，难怪这么些年一个对象都谈不上！”
“够了！”
吴庆憋了又憋、忍了又忍，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了。
“姜茯苓，你他妈的爱结婚不结婚，要去举报你就去，大不了老子这份工作不要了，这辈子就跟你死斗到底！”
姜茯苓被他一吼，吓得哆嗦了一下，想起刚刚他动手打架时的狠劲，咽了咽唾沫消停坐了下去。她瞥眼看见桌旁的一堆礼物，想到吴庆的那些保证，还是没有再开口。
日子还长着呢，姜茯苓默默安慰自己，只要她爸还有本事，吴庆就不敢真拿她怎么样，等以后钱到了手里，家里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