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西原本大步跟在姜半夏身后，匆匆忙忙往前赶，生怕落了后耽误事。一听到姜半夏闷声闷气的话，脚步骤然停了下来。
他知道半夏的心意已决，也知道姜家不会为了娃娃亲强行劝阻半夏和他好，可是，一听到娃娃亲三个字，他的心脏还是紧缩了一下。
当初，半夏听说他有娃娃亲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迷茫，愤怒，不安，伤心，害怕失去......种种情绪交错在一起，复杂得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意识到半夏已经往前走了好一段路，赶紧回过神跟上去，看到半夏手里还捏着那封信，酸溜溜的心里又生出一股暖意。
“半夏，我们不会分开的。”
“嗯？谁说我们会分开了？还是赶紧去我家吧，这事可慢不得。”
姜半夏回头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这一回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怕是跟刚刚在齐老爷子和自家爷爷脸上看到的笑容差不多。
沈雁西果然有些迷惑地看了她好几眼，不确定她眼里和笑容中的神秘调侃是什么意思，他本就不擅长观察人类的情绪，心道多半是看错了、领会错了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揣着不一样的心情，很快就来到了姜家门外。
“走啊，怎么不进去了？”姜半夏听到沈雁西停下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他站在距离门口五步远的地方，踌躇着。
“我先冷静冷静，万一控制不住情绪，说出不礼貌的话就不好了。”沈雁西内心已经把半夏的娃娃亲指责了千百回。
什么封建思想，当年就该往死了破除！那男方上赶着跑来姜家卑微求亲事，能是什么好人吗？肯定是在外面找不到老婆的闲汉！
还有男方的爷爷，居然不知道从哪个老远的地方跑来女方家里，还当着半夏的面说亲，能是什么好家庭吗？！
肯定不是！
再说了，娃娃亲能有什么感情，就算男方再好、全家都好上了天，那能跟他比吗？
沈雁西甚至第一次生出了阴暗的小心思，开始暗戳戳在心里怀疑，娃娃亲的男方一定长得很丑，还不聪明，否则也不会把自家爷爷急成这样。
一想到这里，沈雁西就稍微平静了一些。
“走吧，我好了。”
沈雁西定了定神，眼神坚毅果敢得像是要去赴战场，为了不输阵势，他故意走到半夏身侧，挺直了腰杆，气宇轩昂、挺拔如松，上进青年的气派十足。
姜半夏余光瞄到他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紧紧抿着唇瓣才憋回去，清了清嗓子朝院子里喊道：“爷爷奶奶，我把沈雁西叫来了！”
沈雁西心中一凛，看来娃娃亲那家是不肯退让，非要见见他才死心了？呵！那他可不能给半夏和姜家人丢脸，若是那男方的爷爷故意为难，他就......
“爷爷？”
沈雁西心里的狠话还没有放完，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人，这......不是他亲爷爷吗？
“您怎么会在这里？是从望京过来的？您为什么会......”
沈雁西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问了几句，话就卡在喉咙里，心里跳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半夏的娃娃亲......该不会是......他本人吧？
沈雁西彻底石化，站在院子正中间，看着亲爷爷和姜家老爷子老太太的笑脸，瞠目结舌。
院子里的人看到他这副傻模样，爆发出一道道欢笑声，就连姜半夏都没留情，捂着肚子笑得脸都酸了。
“雁西，怎么样，我这算不算惊喜啊？”齐老爷子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一边抹着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悠悠哉哉说道，“上回给你写的信就说会给你一个惊喜，看来这惊吓大于喜啊？”
“爷爷！”沈雁西经过一系列冲击，最后还是被久不见亲人的激动感染了情绪，大步大步走过去抱住了齐老爷子。
这是他从小到大头一回向家人表露出外显的热情，尽管只是抱了两秒就丢开手，假装古板严肃地伸手握住齐老爷子的手，上下晃动了两下。
“您远道而来，我没能迎接，是我当孙辈的失责。”
“......”
齐老爷子眼角都抽搐了几下，他还以为谈了恋爱的孙子终于懂得表达情感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嘛！
“好了好了，赶紧坐下吧。”齐老爷子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多年未见，他惊觉以前无需抬高手就能拍到的小孙子，如今已需要努力举起手才能拍到了。
“哎，时间啊，一晃眼就过去了。”姜老爷子看到齐老爷子眼中一闪即逝的唏嘘，实在无法不感同身受。“我们当初说亲事那会儿还是大小伙子，一眨眼，孙子孙女都这么大了，自个儿就能敲定亲事了。”
“可不是吗！”齐老爷子叹了口气，感慨了一下时光流逝的速度，再开口时，语气中又染上了难以掩藏的骄傲。“那时候哪能想到，我们两家的孩子都能出落得这么好，雁西我就不说了，你们家半夏真是比我想得还要好一百倍。”
这些年，齐老爷子不是没想过，万一老朋友家的女娃娃有个什么不好的地方，那该怎么办？但他每回思及老友的品行，都觉得孩子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就算真是惯坏了，以后也能慢慢教，没什么大不了。
没想到的是，姜家的小女娃娃不仅勤学奋进，脑瓜子聪明，连眼光都不输给望京那些大院子弟。要知道敢毅然决然放弃铁饭碗、跑去做私人生意的想法，就算放在望京也是“任性独特”的。
偏偏半夏不仅想了，还带动家人一起努力去做了，不仅做了，还一天比一天做大做强了。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这次来，一是为了看看雁西和半夏，第二嘛，才是最重要的事。”
齐老爷子乐呵呵地端起茶杯，看向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我在望京住得没意思，俩孩子又要明年才高考，干脆......我搬过来靠着你们住，老朋友，你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