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是商会即将打造的模版，同样也是吴贤的试验田。
借此想要完成的意图极多。
首先是对自身，决策者不是那么好当，什么该抓，什么该放，后世那些可以可以照搬，那些需要调整，统统都需要吴贤自己来考量，毕竟步子跨大了极容易扯到蛋。
次之是对秦世安，汪广洋，游庆，周泰等人的磨练，如今定下的方向以后基本上也就不会有大的变换。
变也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担子，日后能走到哪一步，是否会掉队真的只能靠自己。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大家进步都非常不错，稳中带着几分快，要不是瑞安的情况太过糜烂，可能还学习不到这å些。
最后才是形成体系。
这一套体系要用很久，如今磨合的越好，日后出现的问题才能越少。
乘着难得空闲，吴贤下到地头田间，荒芜，越往西面土地越是荒芜，世道的惨状也就越发明显。
相较于被人抛荒的土地，更为严重是水利灌溉，河道大量堵塞，绿意几乎为无。
村庄内生息日少，无数房屋内只剩下躺在地上的人，老百姓的日子濒临崩溃的底线。
这些人是心中就算起了造反的念头，身体也做不出半点反应。
“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吗？”
吴贤看着半点绿意都没有田园，心中的郁气积攒到极致。
对于眼下这一情况，最佳的解决办法就是以工代赈，建立农庄，可问题依旧没粮，就算有各方支援也是没粮。
不同于眼下的吊命，一斗米粮可以挨上一旬，人动起来之后每日的消耗将是海量，乘以人数洞头岛上的粮仓全开，配合源源不断的米粮，吴贤也没法子将这些人养到夏收之时。
难！
“到这一步，我们之前想要推行的青苗法，基本上可以宣布无用。”
高炉建成，铁水连出，义乌的壮丁等着和家人团聚，秦世安正好也给自己放个假。
“不管挂而患不均，瑞安的底子太薄了，以工代赈模式我们根本无法建立！”汪广洋苦笑道。
打坐县衙，触手伸向瑞安全境，汪广洋对于世道有了新的认知。
曾今认为的惨不是惨，因为有必那更惨的。
认为的黑也不再是黑，因为真的一点底子都没有，贪官来了面对瑞安都要哭出声来，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实乃是一点油水都没有。
要不是之前商会为了推广人口普查，前后洒下一千五百石米粮，瑞安境内已经出现大规模饿死了。
但就算这样，匪患也在平阳地带出现。
“有什么就说！”
大家又不是傻子，汪广洋的欲言又止，吴贤怎么看不出来。
“抛老弃幼！”
说完，汪广洋的脑袋直接低了下来，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将自己脑袋塞进地里。
“抛老弃幼？”
秦世安测过头去，眼中闪过一份不忍。
人都是有心的，看似惨绝人寰的选择背后，却是当今世道最大的仁慈与仁义。
庞大的人口背不动那就背不动，只能进行删减。
这种事本与县衙无关，一切都交给天意，可汪广洋提出来，显然是愿意背锅。
“理是这个理，事不是怎么一回事！”冷漠的声音响起，在确定少爷没有别的想法之后，冷到令人脊骨发寒的声音从吴巡口中发出，“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愧得还是读书人，连到‘救急不救穷’的道理都忘了，商会是要拿下瑞安，获得人心得到支持，这本没什么错，可眼下怎么多人谁救得过来，就算救得过来，别忘了瑞安附近还有别的县城，情况那都是一样的！”
吴巡冷漠是因为理智，而不是因为心冷。
瑞安只是温州一县，饥民饥荒是整个浙江行省都要面临的情况。
“再说了，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怎么做了，就能获得人心与感激吧！”
一声冷漠的嘲讽响彻众人的耳边。
“真要怎么做了，信不信，最后我们商会在瑞安将寸步难行！”
“你什么意思？”
汪广洋曾几何时被人怎么说？
“什么意思？”
吴巡走到汪广洋面前，眼神中充满了不屑，“面对小事人有反思，可面临生死大事则不会。
天道自然，生死自然，真要活不下去，抛老之事不需要我们去做，家中老人自己就会去做。
可如果有我们主掌，那对于双方而言都是一杯毒酒！
解得了一时的口渴，可当剩下的人活了下来，会想到如今所作所为，众人会将自己父母的生死归结与谁，是饥荒，是自身，还是我们？”
“……”
汪广洋一个激灵。
这种情况会发生，那是必然的。
老人们愿意为子女是牺牲，那是老人们自己的选择，但这个选择只能有老人自己做出。
这的确很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洞头商会算什么？
县衙又算什么？
人有没要求你做了，做了那错误都是你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现在可以不管不顾理智理性，可当劫难过去之后，每逢忌日人心又怎么想？
只要有三成人去想，那得到就不是人心，而是无边的怨恨。
这就像是他人的家事，一个外人无论占什么角度，都没有资格去说，去谈！
“这世界上的事不是谁什么都能插手的，好心办坏事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书生！”
“一个个读书都是读傻了！”
吴巡从为吴文擦下第一次屁股之后，他就清楚的知道，他往后人生就是来办恶人的，少爷，家主不好说的话，他来说，家里不好做的事，他来做。
如今跟了吴贤，一开始他觉得商会的人能力不错，可今天他算是发现，这就是一帮没被社会敲打过的傻子，顶多也就没书呆子脑子灵活一点。
竟然还想充作老天爷的位置！
“想法肯定是有，距离春耕也没多久了，大家好好想想，过几天再聊！”
吴贤是真的没想过吴巡能说出这样的话。
之前面对汪广洋想当然的想法，他也想开口，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如今该说的吴巡都说了，那就让大家冷静一下，至于解决的办法，吴贤其实已经有了念头，不过还是需要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