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人这样同她说过。
那个记忆之中有着和展梦白如此相似一张脸的少年带她策马放歌,纵酒天涯的时候,曾在繁星漫天的深夜望着那片苍穹,说出那样一句话。
“你知道吗?我本可以足不出户享受到世间所有的繁华,但我想着既然这片天地是家,那我便该亲自去瞧一瞧,看一看。”
熟悉的记忆被唤起,沈青鹤几乎是双手撑着桌子反射性从琴前站起身。
是他,一定是他。
展梦白被沈青鹤这突入起来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拼命才伸长了爪子搂住沈青鹤的脖子没从她身上掉下去。
“喵呜?”
讲故事呢,你突然间是干什么?
吓出猫叫。
沈青鹤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展梦白的疑惑,她欲言又止,话语似乎斟酌了好几遍才说出口:“龙凰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展梦白:??
他顶着满头问号疑惑了两秒钟。
然后恍然大悟明白了沈青鹤话中所指是什么。
展梦白:……
他喵的!
真他喵的憋屈!
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出不来,展梦白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沈青鹤每天脑子里面都想着他,可想着的却不是现在的他而是从前的他。
搞得他不知道该不该嫉妒自己才好。
如果可以,展梦白甚至想戳着沈青鹤的脑门问她,你看谁都像曾经那个人,有没有想过有那么一种可能,你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
“不像。”
万千话语最终出口也只有这两个字。
展梦白在内心中叹了口气,心想着等自己把这个故事完整的讲完,就算沈青鹤再怎么迟钝也应该能够明白自己就是她曾经遇到的救命恩人、潇洒剑客。
短短两个字入耳,仿佛是镇定剂一般。
上一秒还格外激动的沈青鹤,下一秒直接满脸淡漠坐了回去。
“那没事了。”
展梦白:……
不像就不感兴趣了是吧!你这变脸如翻书的女人!
也不对,这种事情作为主角他似乎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是,完全高兴不起来。
看着沈青鹤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拨弄琴弦,似乎在回忆着手感和曲谱,展梦白在内心中再次叹了口气。
“我讲到哪儿了?”
“你讲到家。”
“对,家。”展梦白松开了沈青鹤的脖子,重新窝入她的怀中,然后开始继续讲述这个故事,“对于龙凰来说,家是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词汇,龙凰的本名就叫龙凰,他是上界唯一一个身怀龙凰血脉的人。”
“人。”
展梦白将那个字再次着重重复和强调。
“龙凰是混血,体内人族的血脉多过龙凰,却以人的身份背负着龙凰一族最后的荣光。妖族对于血脉极其看重,所以纵使我们二人一同打造了这片天地妖族最初的辉煌,被奉上妖祖之位的也只有我一人。”
“虽然合情合理,但很不公平。”
沈青鹤随意拨弄着琴弦,音不成曲。或许是实在没有记起曾经的那个曲调如何弹奏,又或许是她并不想让这曲声打断了展梦白的讲述,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歪头专心听。
“龙凰不太在意这些名号上的事情,我常常思考是否是因为他身体中属于人族的血脉更多,他总是比我表现出更多的同理心和更少的兽性。”展梦白微做停顿,像是在斟酌着用词缱句,“总之……龙凰是个心怀天下的人。”
“也是个无比珍重所谓的家的人。”
“他对此方天地灵气的急剧衰减比我想象之中的更为上心,上心到竟能够为此牺牲生命的程度。”
牺牲生命?
沈青鹤眉梢一挑,本能的觉得展梦白将故事讲到了关键时刻。
“他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修补天地灵气空缺的法子,说是用超乎此方天地最高修为的……修士的精血。”展梦白面色不由得阴沉几分,“就可以修复一方天地的天道损伤和灵气亏损。”
“此法有个难以忽视的弊端,可能会伤及修士性命。”
“所以……”沈青鹤接过展梦白的话头说了下去,“龙凰死在了这件事上?”
展梦白往沈青鹤怀里又钻了钻,半响,才几乎微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他又补上了一句。
“并且这片天地的灵气也并没有因此得到任何恢复。”
沈青鹤一时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展梦白。
“他被骗了,真傻啊。”
话音一转,不复之前的伤感,反倒多了几分冷厉。
“虽然那是个傻子,但确实是我的挚友。”展梦白又双叒一次往沈青鹤怀里钻了钻,枕在胸前满脸满足,“所以我把那些骗他的人都杀了。”
“一个不留。”
沈青鹤莫名觉得这只小猫咪在借机吃她豆腐。
但看在这家伙似乎刚刚回忆起挚友离世的悲痛,沈青鹤觉得忍他这么一小会儿也不是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
为什么这只小猫咪之前还有色心没色胆,现在就变得如此……如此没脸没皮???
学这种东西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啊!
沈青鹤的表情不由得一僵,满头黑线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才好。
“我啊,杀了那些人,然后就离开了妖族,一人一剑,四处云游了好一段时间。”
“我试着去体会龙凰所说的,将这个天地视作家的感觉。”
“也试着去拥有龙凰那样的对苍生的怜悯。”
“我会见义勇为也会拔刀相助……”
展梦白越说,沈青鹤越觉得不对劲。
“但即使如此,我也从未真正感受到龙凰当初的心境。”
直到那双漂亮得如同通透琉璃的眸子望向了自己:“直到……我遇上了一个人。”
沈青鹤瞳孔微缩,低着头与展梦白相对视。
听见他的声音缓缓流淌过耳边。
“一个改变我一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