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戎安静的在旁边等着，直到付金炜的情绪缓和下来。
佣人给付金炜倒了杯热茶，付金炜在摊位前坐着，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
“顾大师，让你见笑了。”
“这个为什么叫见笑？至亲的离世，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云淡风轻。”
付金炜喝了一口茶，点点头。
“其实在我太太生病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做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刻，
还是……还是接受不了。
我更加没有想到，老实本分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
亲生女儿到死的时候，我才能见她一面。
我还没有抱抱她……”
顾戎看着他，轻声说道：“你女儿生前做过很多的好事，她凭着自己微薄的力量，给了很多人活下去的希望。”
顾戎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付先生，如果你现在有时间，不如跟我去个地方。”
“好。”付金炜看着顾戎。
虽然他也不知道顾戎想让他去哪儿，可是现在，一个陌生的顾戎，却可以让他感觉自己还能像个人，还活着。
半个小时后。
付金炜有些疑惑：“顾大师，你这是……”
顾戎笑了笑，率先下了车。
付金炜看着顾戎走向一群穿着破烂的人面前，他也跟了上去。
“各位，这位就是鞠萦思的父亲。”
“父亲？鞠小姐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了？”
顾戎转头看着付金炜：“是。”
“那请问一下，鞠小姐现在有消息了吗？”
付金炜看着他们：“你们……都是我女儿的朋友？”
“其实我们都没有见过鞠小姐，这些年，如果不是鞠小姐，我们的孩子都上不了学。”
人群里开始了七嘴八舌，说着这些年鞠萦思对他们的大恩大德。
顾戎往后退了些，看着付金炜又惊讶，又欣慰，又遗憾。
后来，还是付金炜好言相劝，这些人才肯离开。
在走之前，付金炜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
“既然是我女儿一直想做的事情，现在她走了，我这个当爸爸的，应该继续替她完成心愿。”
顾戎轻轻抿唇：“如果你想完成你女儿的心愿，去做一件事吧。”
……
顾戎回到水月观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两只眼睛都快困得睁不开了，看着付金炜转过来的尾款，总算是有了些精神。
她将小棺材拿出来，鬼将军出现在她的面前。
顾戎把她的想法跟鬼将军说了一遍：“这些都是天意，如果你答应，那我明天就去办。”
鬼将军突然单膝跪在她的面前，低着头久久没说话。
但是能看得出，他的肩膀正在轻轻的抖动。
“多谢。”
“好，那你可要记住，你只有七天的时间，好好珍惜吧。”
“……是，我知道。”
第二天一早，付金炜来了，跟付金炜一起到的还有顾展承。
这次如果不是顾展承的帮忙，鞠萦思的尸体不能这么顺利的拿出来。
毕竟，在法律层面上，付金炜与鞠萦思并非家属关系。
顾展承将顾戎叫到一旁。
“戎戎，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后果？”
顾戎想了想：“其实很多事情我们在没有做之前，都是不能去预想它的后果。
但是我想过这样做了之后，会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顾展承皱了一下眉头：“我只是想跟你说，做玄师和做警察一样。
帮人救人，都要有个度，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怎么会呢？伏柔还有三十年的阳寿，而鞠萦思确实是阳寿已尽。
借尸还魂确实有违天伦，但是解开了鬼将军千年的夙愿，也让付金炜以后有个依靠。”
顾戎看着顾展承笑了笑，玄门中规矩甚多，当遵循的自然要遵循。
“顾伯伯，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想做玄师，是因为他做不了警察。
他觉得做玄师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可以为死去的人撑腰。
师父跟我说，入他师门，只需要记住，不管做什么，都不可以违背良心，
伤天害理。
其它的，随便我怎么折腾都可以。”
顾展承见劝说无效，但是他还是不放心，留下来给顾戎护法。
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人做过，虽说表面看起来行得通，但实际操作又是另一回事。
顾戎拿出封灵石，将自己的一滴指尖血滴在上面。
刚才还是漆黑的石头，转眼间变成了透明的颜色。
顾展承看了一眼里面封印着的魂魄，发出一声轻微的感叹。
“这样巧夺天工的手艺，也就只有先辈们才有了。”
顾戎将封灵石放在鞠萦思的尸体旁边，在鞠萦思的身边点了蜡烛。
头和四肢，共五支。
在四肢上还缠上了一条带着银铃铛的红线。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要打开封灵石。
因为封灵石是全封闭的，当初伏柔的魂魄是玄师以灵力封进去，如今要取，就必须用同样的方法。
所用的玄力不能过大，否则，就有可能直接让封灵石碎掉，里面的魂魄也保不住了。
顾戎将手心朝下，感受着封灵石上面强大的玄力。
眨眼之间，她的小臂就染了一层霜，而且，那霜还在不断的往上蔓延。
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戎戎。”
顾展承着急的看着顾戎。
顾戎慢慢的加强自己的玄力推进，她的速度很慢，但是也能看清楚身上的霜正在慢慢的消失。
直到，指尖上最后一点霜不见了，顾戎手指轻轻一提。
几点幽幽白光出现在了她的指尖，她小心的将它们放进了鞠萦思的身体里。
半晌后，铃铛发出一声轻响。
顾戎赶紧将它们全都取了下来。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鞠萦思终于有了呼吸。
顾戎呼出一口气，转头看着顾展承：“手术成功。”
顾展承无奈的笑了笑。
顾戎走出去，跟付金炜说了一下：“已经成了，不过她今天要先留在这里。
你明天早上再过来接她回家吧。”
心里有说不清的五味杂阵，付金炜点点头。
顾戎看着他，轻声说道：“付先生，这是你太太和你女儿的心愿，是想有个人可以陪在你的身边。
你和你的亲生女儿本来就没说过一句话，这何尝不是一种弥补遗憾的方法？
她的身体里有你亲生女儿的一魄，会有鞠萦思的一些记忆留着。
好好珍惜吧。”
这样最好了，付金炜感激的红了眼睛。
能够有思思的一点记忆在，至少，她会知道自己是她的爸爸。
够了，够了。
总比两个陌生人重新开始认识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