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1 / 1)

夜入已深,沈府客房廊亭间飘着个身影,倘若眼尖,便知不可说是飘,只因是那人墨绿的衣衫过长,拖至到地面盖住了步伐。

琉璃内衫腰间系着,斑斓的芒被遮个严实,只外头的妖铃在夜里的声音响得有些清冷。湿漉漉地长发靠着些小术法烘着,顾念在此间一言不发地走。

这沈府客房构造看着不怎么吉利,漆木廊里灌风,像是专门为了聚邪。

待他再归房门,屋内已是漆黑一片,才从神识里抽魂,明明只用一声唤便能知内里实况,竟不知如何唤人。

微微正□□推开那扇门,他想着若是一步跨进必然会二人视线逮个正着,置于该以什么态度以什么身份资格去面对宋锦年,顾念他没想好。

他心里犯难嘀咕,道:“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昔日福神莫不是当成了父子情?”年举止之间显然并不要这亲情。

及若是轮回里每一世顾念有那么一心半点的喜欢,福神作为魂魄本源,心底也是欢喜他的么...

夜风徐徐又续续,廊亭晃凉。

“宋...”单一个字音,顾念也深觉别扭,回过头问身后跟着的仙逸,道:“他睡了?”佩剑通灵性,却也是懵懵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

仙逸自然不会开口说话,想来也是,他又欲开口,一阵冷风吹散竹叶,招得他咳嗽:“咳咳!”

屋内忽而起术灼红烛,燃微光,倒显得有些灯火通明——纸糊的窗倒了个影,人在榻上等着他推门近身。

“宋锦年?”一声唤,无人应答。

便是秉着呼吸迈过槛,顾念匆匆转过身子慢慢合拢木门,月桂花香闯入酒渍蜜饯的门地——“这门分明是轻巧制的,阿念,你在躲我。”

先前屋内的亮堂似是虚境般,在这一遭后烛火倒像是被掐灭了个净,留着些月光下依稀可见的细烟飘向窗外。

他在顾念背后贴近站着,垂着眸子将面孔埋在顾念的肩上,手搭在他的小臂顺着往下,攥紧顾念的手,猛地睁眼,道:“仙逸把你划伤了。”

忽如其来的贴近,使得顾念心下那股愧疚疏离感立即荡然无存,他伸了另一只手几圈缠紧宋锦年的发,狠狠往下一拽,只想要对方吃痛:“既然知道,便没必要如此。”

谁知宋锦年这回学机灵了,身子跟着一转,一上一下的面朝着,眼巴巴往上看那委屈样,尾音打颤,道:“你欺负我,疼...”

活了多少岁的妖这话一听就有假,宋锦年吹气都是甜味带点儿醉意的,恍得顾念也跟着神色迷离。

这样下去淌水必然湿鞋。

顾念收手挪开他的脸,道他是可怜又可恶,说:“年大人,哪有人觉得疼着了委屈了却没眼泪的,你还是小孩子么...”愤愤拂袖回了榻上。

榻上一件小桌,端端摆着棋盘。

人道是棋子之河星罗棋布之理,一嗅茶盏里头失了茶,想来是以酒代茶。棋子也不同于寻常黑白子,属于红白子。

宋锦年缓步落座软榻,小折扇运作得自如,话音调笑:“阿念可是有愿与我一局的意思?”

“明人不道暗语,我的意思大不过你这棋局。”一子着手,顾念感觉得到棋子里头有妖气,更是从这棋盘上寻到熟悉的气息——福神。

这位来历不明又稀里糊涂的年兽大人活了上千上万载,自然能混成个人精,他稳稳接过话头,直接明了:“听这意思那我可伤心了,深夜才出浴,怪哉,阿念你好坏的打算,竟来找我问话。”

“坐端正,好好说话!”顾念百无聊赖将指尖的红子顺着指节盘在手心,他见宋锦年坐没坐相,想着父子情的福神大人看着势必不悦,有携带私货讽刺,道:“像老鸨。”

“老鸨?花楼的老鸨?”不提还好,一提,他这只大猫便要撒气,宋锦年欺身往前,将这棋子桌木掀翻在地,凑近去问:“喔...我怎不知你还去过花楼?”

“...你不是时时世世盯着我?”顾念往后退,却忘记没了退路,手肘顶到床头。

“那意思就是说你没去?咳,我就说——”花郎红了脸自给自蹭了个台阶往下。

他侧身躺在顾念身旁,半点欣喜半点忽悠,嘴硬:“我又不是你这一世的什么人,时间轮回如此之长久是吧,那什么我又不是顾家附近那轱辘转的物件,当然...”

到底是两个时代的人,顾念懵了,问:“什么物件轱辘在我家周围?”

“就,那铜铁片堆出来的,放你们十字口中间那白印杆子上,鱼线绳网杂乱,我看是能缠出一朵脏兮兮的花来。”身居妖界古街的年兽在他面前比划着,顾念只能眯着眼睛一脸疑惑地猜。

什么东西在中央能缠出花——“监控器?”阿念试探着回。

“对!”宋锦年欣欣然拍手,夹着扇子一拍:“顾白就是这么说的!”

“哦,顾白老同志说的。”顾念大悟,怎么跟顾白老同志搭上关系?他又想起些没问的东西,“我今夜听你言道,我问你答,如何?”

宋锦年当即施咒规整了散落地上的棋子,笃定要当这个恶霸似的,直嚷嚷:“我不!除非——有利可图!”

“你想的太多,桃花成了精你倒想得美...”

一头扇尾抵在顾念下巴处,居高临下逼他听闻,道:“我可是妖。”

“可你虚境里气息复杂,你怎知自己定是妖?”顾念已习惯这架势,眼里倒是对着下巴动静漠不关心,“那是福的记忆。”

“他的记忆就是你的记忆。”年这一番话在顾念眼里看来,确实在执拗些不该的东西,比如说刻意忽略了的轮回。

“宋锦年,我终究不是福。”顾念心里有数,他也是打心底认定,轮回之后奈何桥一过,此人非彼人,“他回不来。”

那棋局红子散着妖里妖气的邪光,他的心里一团邪火,似小兽冲撞巨浪迭起。

继而听年戏谑,言外闪过晦暗,再抬眸他大有及时止损之意,道:“回不来?那你又如何得知?罢了阿念,我可不愿与你就此不愉。”

“那换一个,你知我随你的小徒弟窥视此世亡故,他死之时,油灯丧了烛火香油,那里头澄澈的液体是何?”

“又来又来,你这不是自来纷扰?众生芸芸,岂不都是你...”宋锦年一霎泄了气,从前是阿念对他没办法,如今可好,全然反着来,“你别离我,我回,那是死别泪。”

原现见年拖沓要离去的顾念,对这物件起了疑,喃喃:“死别泪,怎么,莫非要的是生死别离泪?”

“血肉为契,神格为誓——这可是你给的,保我所珍者的命。”年话音至此,估计是想到了福神,竟是红了眼生生分分抬头瞧着顾念,“你说的,独为我所用。”

仙逸在身侧翻了个身,若是能言语,必是一顿嗤之以鼻。

顾念心内一紧,更是慌张大作,心内咬牙:“妖不及你,你分明是人精!”差点被宋锦年一番话糊弄过去,他这话细听便知,牛头不对马嘴,可他不愿说,自己能从他嘴里撬出实情不成?

“那你初次来沈府是为何?”

“自然是我见陈然可怜惨了,收他为徒,一日为师,该是帮他二人终成眷属。”年起身难得主动操纵食物,他在窗前淡淡一瞥,道:“还是,阿念觉得我不该如此?”

“否,结局你我皆败。”顾念一伸手,仙逸挑起枕下暗红发带递与他,一人一剑终是铸造有缘。他打了个结,思绪往后世纵,又道:“先不论前世我为何而死,叶姑娘结结实实堕入魔道,破败沈府光景可不一般。”

“这一世我本无意更改,叶柳杏既是听话硬拉你回来,如今上一世已死,我必回保你这一世。时至后日,你切记必要随我身影。”提及二人身在过往虚境,年的脸上多是晦暗。

他接着道,多半是自言自语:“若你此番再死在我眼前,后世我绝不会留她与陈然性命。”

“你在介怀。”

“我?有趣,阿念觉得我介怀何以?”

“上一世,他说他死后听见你们唤他福,你若是真认为他也是福神,便不会让福查探。”

“所以?”

今夜残月渗血,照着光遮着窗前妖兽半扇面孔。

顾念颅内响起福残留的音韵,恰似空耳,福至死散魂都没能明了的事,交由顾念悉知告来。前世在他耳边低语,往世皆有了影子,一切源头留着记忆于剑身。

大概真是蛊惑人心,妖迷了心窍,顾念往前逼近窗边至他身前,直违:“所以你知,轮回后只是独立的个体,他跟我皆不是福神,年大人、师傅——你的算盘落空了。”

“所,所以...”宋锦年喉咙一燥,怎的这话听起来压迫又奇异?一向为主的年大人慌了神,忘却藏露,亏了月光得以明见心上人几世不变的面,听他终了一句——

“所以,你的心悦,从此往后须得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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