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胤……”
君承胤拿着锦帕的手一怔，又迅速地将指缝间的血迹擦尽，有些僵硬地转过身。
“棠棠，你怎么出来了？”
少年披着宽大的披风站在雨中仰视着君承胤，没说话。
反倒是君承胤一下子慌了神，慌乱地将手中沾满了血迹的锦帕丢下，接过暗卫递过来的伞撑在了少年上方。
“棠棠……”
“你……你都看见了？”
君承胤一瞬间忘了呼吸，没想到他这样狠戾冷血的一面再一次落入少年眼中。
相较于寿宴那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他杀了更多的人。
其中还有他的血亲。
“嗯，棠棠都看见了。”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极轻极轻的语调却让君承胤的心猛然揪紧。
仿佛要将他重新打回地狱最深处。
“阿胤，”
少年伸手握上了君承胤拿着伞柄的手，“棠棠能和你一起进宫吗？”
“不行！”
君承胤几乎是下意识地否定了，此刻宫内是如何情形他也不知，自然不可能冒险让少年跟着他。
“在阿胤处置他之前，棠棠想见他最后一面，可以吗？”
君承胤望进少年干净澄澈的眼眸中，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侧身将伞递给一旁的暗卫，弯腰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一步一步往宫内走去。
大掌始终扣着少年的脑袋，没有让他看见这遍地的尸体与鲜血。
“砰”！
勤政殿的殿门被君承胤一脚踢开。
一股香料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瞬间从殿内涌出。
君承胤放下怀里的人，牵着他走了进去。
勤政殿内比他方才离开时多了十几具尸体——是刚刚那些候在殿内的太医和宫人。
苏贵妃被季松远用一条白绫缠住脖子，狠狠地往后拖拽着，留下一条血道。
而季松远拽着白绫的双手早已被苏贵妃用手中的簪子刺得血肉模糊。
两人彼此纠缠着，都下了狠手。
谁又能想到此刻自相残杀的两人前不久还难舍难分。
苏贵妃看见君承胤从门外走来，凭着仅剩的一口气将手中的簪子再一次狠狠地扎进了季松远的手。
因为用力最大的力，簪子瞬间贯穿季松远的手掌。
“啊——”
“贱人！”
季松远吃痛，一脚踢中了苏贵妃的后背，将人直直地拖到墙边，按着她的头狠狠地撞了上去。
苏贵妃瞬间没了气息。
君承胤从进门时就重新搂住了少年，没让他看见这般血腥的场面。
更是捂着少年的耳朵，没让他听见这些肮脏污秽的话语。
季松远靠着墙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脸上浮起瘆人的笑，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贵妃那张满是伤痕的脸看了许久。
良久，才动了动手腕，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将簪子从手心拔了出来，蹲下身，狠狠地扎进了苏贵妃的手心。
而后站起身，癫狂地笑着往前走。
“哈哈哈哈……”
“这北襄是我的的了……”
“哈哈哈，我才是北襄的王！”
季松远像是疯了似的大笑，一会儿仰首，一会儿俯身，手中却仍紧紧攥着勒死苏贵妃的那条白绫。
“我是北襄的皇帝……”
“我是北襄的皇帝了……哈哈哈……”
尽管有君承胤一直捂着他的耳朵，少年还是听见了季松远的话。
他拉下君承胤的手，缓缓转身，便看见了几近癫狂的季松远。
随之便对上他莫名令人背后发凉的目光。
“怎么？见到朕还不下跪行礼？！”
“来人啊……”
季松远丢下手中的白绫，往前走了几步，愠怒地看着君承胤和少年。
仿若真的是高高在上的君主。
少年眨了一下酸涩的眼睛，没想到刚刚还要杀了他的亲生父亲此刻变成了这般疯魔的样子。
“你……”
少年刚刚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便被季松远一把扼住了脖颈。
控制着他连连往后退。
原来刚刚那般疯魔的模样都是季松远装出来的，只为暂时放松他们的警惕。
君承胤顿时皱起了眉，刚刚他就不应该放开怀里的人。
让季松远有了可乘之机。
“放开棠棠！”
君承胤拿剑指着季松远，双眼猩红，目光死死盯着扣在少年脖颈处的那双手。
周遭的温度瞬间僵直冰点，阴鹜的眼眸中是毁天灭地般的杀意。
“把剑放下！”
“不然我就杀了他！”
季松远加重了手中的力度，少年因为呼吸困难，脸色愈发惨白。
“父……父亲……”
“别叫我父亲！”
季松远低头凑近少年耳边恶狠狠地警告道，“让君承胤把剑放下！”
少年的心彻底凉了，这就是他的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惜以他的性命为要挟的亲生父亲。
季棠棠笑了笑，有些替原主悲哀。
“阿胤……”
“别管棠棠……”
季松远瞳孔放大，没想到季棠棠会这般说，气极反笑，“好，好啊！”
“那你就下去陪你母亲吧！”
说着便狠狠地加重了手中的力度。
“啊——”
季松远还未反应过来，少年忽然抬起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少年拿着匕首用尽全力往后刺去。
锋利的刀刃刺破了他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溅落在少年的侧脸上。
留下一道血迹。
妖冶而凄美。
季松远睁大了眼睛，松了手上的力道，捂住自己的脖颈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汩汩地鲜血从脖颈处，从指缝间流出。八壹中文網
不出片刻，便没了气息。
只是仍旧不甘心地睁着双眼。
死不瞑目。
失去挟制的少年也顿时脱力，在即将倒下的瞬间被冲上前的君承胤接住。
虚弱的身体再也吃不消剧烈的情绪起伏，昏了过去。
——
三日后。
“棠棠为何还没醒？！”
“孤要你们何用？！”
君承胤拂袖，抚了抚少年苍白的小脸，起身压着嗓音怒吼道。
殿内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大夫，瑟瑟发抖地承受着君承胤的怒火。
“一群废物！”
“滚！”
服侍在一旁的宫人刚拿起药却发现一直昏睡着的少年动了动手指，缓缓睁开了眼。
立刻急急忙忙地回禀：
“陛下，太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