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冷地断崖峭壁,无忧洞并无明显的入口,仅仅是开启出一条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少一率先侧身蹭了进去,结果染了一身的苔藓绿,一身素白配了苔藓绿。待少一探出头,咕咕看见他好像一只早春的毛毛虫,不掩一脸嫌弃。
咕咕在进去之前回头唤那白幽,却发现冰原狼已经踽踽离去,雪地上留下了梅花朵朵。
洞内,传来少一的催促声。
……
这是一个天然的洞穴,顶部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口,一柱光线倾泻而下,置身洞中,犹入天井。
光线将洞内的一切都照得让人一目了然。
洞虽天然,却已有了人来过的痕迹。四个打坐用的蒲团,一只已冷却了不知有多少岁月的火炉,火炉旁躺着四个大茶罐,摞着几只茶碗。久无人居,蒲团已被厚厚的尘垢所掩埋。
此外,洞内一无所有,空落落的。
咕咕一边解下身上的行囊、草筐、冬衣、腊肉、绳索、腰包……一边开心地说道:“想不到洞内还挺暖和哈!”
“咕咕,你听,有滴水的声音。”少一扭头说道。
咕咕停下忙碌的双手,侧耳倾听,接着,她摇摇头,回答道:“嗨,那是从天井上落下来的雪水,一落即化,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少一移步于天井的下方,仔细地瞧上了半天,天井沿口并无什么水痕啊。
“这滴水声并非来自雪水,我去找找看。”话音刚落,少一便消失在黑暗角落里。
“别走‘失’了。”咕咕不放心地紧跟其后。
……
二人摸索着进入一个低矮的隧道,少一感觉到似乎被什么推着似的、只得快步而行。
此时,水滴声越来越大,引得他更是马不停蹄。
岩壁越来越湿,按在岩壁上的手甚至能感觉到一股细流在徐徐地沿壁流淌而下……
终于,出了长长的低矮隧道,一个大湖呈现在少一的眼前。
湖水清明、澄静,四道光线从黑黢黢、高不见顶的洞上落下,投在湖面上,宛若四个明亮的水中月亮,熠熠盈辉着,逸动着。
真是代有灵天而欲语,又踟蹰潺缓还休啊。
“奇山异水,天下独绝。水皆缥碧,千丈见底。”咕咕跟了上来,她这老先生不仅不怕鬼神,反而见景生情,学着村里老夫子的模样歌赋起来。
少一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抛入湖中。
听其声,少一推断出此湖并不浅,看着湖面被石块掀起的波光粼粼,他总觉得冥冥中似有神秘的东西藏匿湖底。
环顾四周,少一只看到一些正在生长的钟乳石,水面平静安详。
然而,一股说不出的躁动催促着他去往湖的深处去一探究竟。
少一还是有些胆怯,亦或是出于慎重,他盘腿坐于湖边,慢慢地渐入佳境,开始不再顾虑周遭的声音了,而是神思游离而去,渐渐地入定……
孤山“深处”之静,让少一的真元比从其他地方汲取得都要快、也更来得充沛。
无忧洞中,少一的神识在充沛的真元带动下,可以感知得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更远……
少一从没有这么轻而易举地驱动起自己的神识来,他的神识有如一根细细、不断的“绕指柔”,轻轻地扎入湖中,好似切刀一般轻易地划开了油澄澄的黄油。
“绕指柔”深入湖心……湖中的光线并不比洞内差,在神识的眼前,一条近乎透明的银鱼吹出了一个慵懒的泡泡,泡泡扭捏着左摇右摆,即而一冲而飞,让少一着实觉得好玩。
随着神识不断地向下潜入,四周越来越密实的水草让少一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湖看来深不见底,广不可测啊。至此,我已撇下咕咕太久,只恐她要担心。”一想到咕咕,少一果断放弃了继续向下的念头。
……
神识回到上头,少一伸展开有些发麻的双腿,目光呆呆的,许是刚才“用劲”过猛吧。
咕咕早准备好了烤鸡腿和蘑菇粉,她双手托着圆鼓鼓的腮帮子,已坐在哪里,等他多时。
少一将刚才湖中所见告诉了咕咕,没想到咕咕的态度不是胆怯拖后腿,反而是鼓励有嘉:“你真该直接潜入湖底才是,你看这洞如此简陋,绝非真正的‘习剑’之所……”
用毕餐食,在少一“消化食儿”的时候,他忍不住又望湖中四个“月亮”和自己的倒影发呆。
……
有如一枚银针,少一一个猛子、悄无声息地径直插入到湖心。
湖面上,竟然没有溅起一朵水花。
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中,少一双手奋力向上拨水,箭一般向湖底沉去。
不成想,眼前所见景象,竟然在一顿饭的功夫间发生了变化——除了死寂、黑沉的湖水之外,少一什么也看不清。
少一只得再次启动神识来探路。话说“神识出马,一个顶仨”,神识穿过狭长的、长满水草的湖底隧道,少一直被眼前的景物给惊呆了,竟然顾不得冻僵的身体而木木地游上前去——
珊瑚参差,水草如林,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大小鱼儿穿梭其中……
突然,少一只觉整个身子被一股强大的引力给拽了一下,而后,竟不自主地飞速向前移动。半响,移动中的少一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遇到了一个漩涡。
巨大的漩涡裹挟、夹带着很多不知名的东西,即而,它发出的吸力越来越强,游在漩涡边上的少一直被给推来搡去,整个身体都要这七上八下地惊天力道给撕打肿了。
还好,所幸,少一是在漩涡的边缘。
漩涡呼啸着旋转不停,仿似一个胃口极大的神怪,从少一的身边转圈圈经过。
系在少一腰间的银杉木旋即被吸了过去,少一连忙伸手去够,结果,整个人连同银杉木被漩涡强拉硬拽地给拘在了漩涡中央。
漩涡搅浑了水里的一切,就连他越来越微弱的“神识探针”也被生生给断了念想。
少一好像是咕咕捣蒜臼子里的蒜瓣,被打晕了不算,还被反复捶打着、即将被碾成蒜泥。
他此时能做的,只有关掉所有感官的感知,放弃挣扎,听天由命。
努力归于静止状态的少一,任由漩涡将自己带向未知的湖底世界。
……
不知过了多久,少一感觉到自己的脚掌触到了什么。
那,是一片石化了的珊瑚。
此时,水流对身体的撕扯渐渐消除了,难怪少一醒了过来。摸摸自己的下身,少一放心了许多。
“我这是到了湖底吗?”周遭寻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
然而,就在少一接近绝望的时候,黑不见底的的尽头似有什么东西发着微弱的萤火。
少一不停地游过去、游过去……可是,萤火忽闪忽没,捉摸不定。
黑暗中少一什么都看不见,然而,他的神识去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贝壳,正挡在眼前。
少一站在巨贝的外面,好像看见了两个相向扣合在一起的硕大盘子。这盘子足足有二层楼的剑阁那么高。
少一强力驱动神识,“探针”随即进入贝壳的内部。
在圆润多汁的贝肉中,有一枚硕大的珍珠,在不停地流着泪。
珍珠被这粘稠的、经年的泪水所包裹。珍珠上,竟然躺着一个人,当他看清此人的模样时,少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次少一可是真急了。
情急之下他用银杉木死命敲打贝壳,这贝壳并无反抗,反而是瞬间开启了贝盖,它这是要把少一当成猎物,给生生吞进去。
眼看贝壳将要重新闭合,临危之际,额头的疤痕未经少一的唤醒,就自觉地开始运作了起来。
贝壳的上盖被少一疤痕处所射出的金线给硬生生地撑了起来,贝壳一开,湖水立刻溢了进来。
冰冷的湖水将昏睡的、被珠泪包裹的那个人激醒过来。
看见少一,咕咕激动得一时不能言语。其实她不是真激动,是满嘴都是浆糊一样的珍珠粘液。
少一用银杉木撬起一块黏答答的珠泪。珠泪不仅甩也甩不掉,还在银杉木棒上层层叠加,眼看着银杉木棒就要变成一根棉花糖啦。
少一很急,要救咕咕,不能再有一刻延迟。
珠泪好像怨妇,凡经过自己手的,那是一个也不肯放过啊,沾上谁,算谁!释放出的怨毒可算有了倾诉对象,还大可纠缠一番。
眼下,珠泪婆娑如婆罗树,弥漫覆盖了整个剑阁那么大的贝壳内部,它不仅捕获了咕咕,下一步很快就要让少一也中毒,被麻痹而最至失去抵抗能力。
少一紧张地思索着:于湖中的缘故,体内的寒冷二气血遇粘稠物无法爆炸而出,而此刻额头伤疤冒出的暖光还在硬撑着贝壳的上盖,与贝壳死扛。自己的银杉木不被珠泪给腐蚀殆尽已是万幸,好像一颗巨大的棉花糖的银杉木,向下正滴淌着糖浆一般、罄竹可书的“怨妇泪”。
技穷的少一,何以救出自己和咕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