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帐到车轿有一段距离,路上的将军、士兵等见到李云熙经过,纷纷躬身行礼,最终眸光还是落到两人手中拴着的银链上。
他们虽不敢言,沈琴却依旧能看懂那些人眼中的讥笑之意。
想来自己之前重尊严,好颜面,宁做传世名医,也不想做榻上娈臣,如今在旁人眼中,自己已经是太子随身携带的宠物了,他恨不得找个树洞钻进去。
他气呼呼的跟着李云熙上了车轿,冷着脸继续看书,打算就这样一路尬下去。
怎想临行时,刘青言从窗边递来一沓宫中简牍,说是希望殿下能在途中批阅,他再差人送回去。
这些简牍,虽不似奏折那般繁厚,却全是国中要事,太子虽然已远离了京城,依旧紧紧把控着朝堂,文武百官皆看他脸色行事,实际已与皇帝无差了。
李云熙未接,而是扫了一眼沈琴,
“递给先生吧。”
刘青言绕着车舆到了另外一头,又把简牍,以及陈于归发明的“黑墨水彩笔”递给了沈琴。
沈琴心中窝着火,推手不接。
“臣只是一介草医,断不敢越权处理国事。”
那端的人依旧笑若春风。
“韩哥哥也知道,溪郎字迹不佳,只怕待马车行起,摇摆之间,更难写好了,若是因字迹潦草,误了国家大事便糟了,所以还请韩哥哥代笔。”
李云熙说的有理有据,沈琴没了借口,只能接了过来。
沈琴才开口读几句,对面李云熙便舔着脸凑了过来,说是自己离得太远听不清,沈琴也是无奈,只能随他。
马车很快启程,确实是摇摇晃晃,李云熙靠着沈琴,一边看着简牍,一边各种明知故问,沈琴努力维持着高冷,回答的也简约。
看到了关于翁岭废除贱籍的提案招到各大宗族联名反对的消息,李云熙笑呵呵道。
“这个好办!让那些反对者也加入贱籍吧,这不就人人平等了吗?”
沈琴:“……”
李云熙歪着头问道。
“韩哥哥怎么看?”
见沈琴又不想理他了,李云熙直接说道,
“既然韩哥哥没异议,那就将溪郎的处置方法写了吧。”
沈琴无语,只好出言道。
“臣以为,贵族阶层势力庞大,殿下如今地位尚未稳固,不可操之过急,可先一步步废除乐户、惰民、丐户等贱籍,最后再废除家仆奴籍,因为后者对他们的影响最大。”
李云熙听完后,一脸郁闷。
“那不得好几年啊,韩哥哥一心求死,怕是看不到众生平等之景了。”
说完,他还同情的抬起眉头,看着沈琴,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
“说不定那时候,你的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真是可怜哦。”
沈琴把笔握的咯咯响,硬咽下了涌上来的火气。
后面又有简牒记录了在陈于归的监管下,药厂已经产出第一批氯霉素,试用有效的好消息。
李云熙听完面露喜色,没夸上陈于归几句,就又借机挖苦起沈琴来了。
“想来,若不是韩哥哥出手相助,陈于归这位大能人还在陈家关小黑屋呢,可惜韩哥哥虽然是个活菩萨,数理却学的不好,账都算不明白,你活着可以救无数人,却偏偏要自寻死路,真是一根筋呢。”
沈琴气的扔了笔,
“抱歉,臣这手腕被拉疼了,写不来了。”
他真是连个好借口都懒得找,明明被栓的是左手。
“好啦,别那么小气,溪郎不说了。”
李云熙好脾气的哄着,俯身将笔捡起,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李云熙一个不小心就向前跌去,沈琴扶了一下,没扶住,反而将李云熙扯向自己这边,李云熙跌倒的姿势很尴尬,正好斜跪在地上,脸贴到了沈琴的双膝上。
沈琴的耳根立刻就红了。
李云熙抬起脸来,跟淫贼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韩哥哥好敏感,果然是年轻气盛呢,溪郎都不及你…唔…”
沈琴毫不客气的把他那吐不出象牙的嘴给捂上了。
“殿下,前方道路崎岖,还请下车步行。”
刘青言边说着,边掀开了车帘探头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就和乌龟被敲了脑袋一般,迅速缩身而退,见那车帘歪斜着,露了条大缝,赶快扯平,嘴里小声嘀咕着。
“殿下恕罪,青言冒犯了,你们继续……”
沈琴:“……”
看到青言那副窘迫样,李云熙忍俊不禁,一边拍着沈琴的大腿,一边朗声大笑了起来。
沈琴这才惊觉,自从两人闹了别扭,李云熙就没有这般恣意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