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天早上，墨星钰是被难受醒的，又痒又烫的感觉从双腿处蔓延开，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他茫然地盯着双腿看了好半晌，终于想起昨晚的事。
昨晚……他尾巴难受得睡不着，跑到海里泡了会，脚上的伤口痊愈了，然后……
然后……就回来了？
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是。
人鱼少爷眼中的茫然浓了几分，下意识偏头找先生。
却见先生此刻正背对他坐在芭蕉叶的另一头，在捣弄……竹排车？
墨星钰忍着难受慢吞吞爬起来，跳过去，“先生这是在干什么？”
阎凛浔握着弯刀的动作一顿，从旁边提了一双木鞋放到他脚下。
墨星钰刚睡醒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小脸上神情呆呆的，“这是什么？”
阎凛浔抬头，此刻太阳刚出来不久，柔柔的光透过头顶的树叶洒落在少年身上，宛若从虚幻童话里走进现实的小王子，漂亮得不像话。
阎凛浔目光在少年脸上停留了两秒，转向对方白晃晃的脚丫子。
少年没有穿他的鞋，脚上的包扎也拆了，而且连昨天扎的伤口也完全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早上起来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他是惊讶的，但是想想少年那大得离谱的力气，他又释然了，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对方，对方不是普通人类，而是人鱼。
阎凛浔敛着眸，修长的手指在木鞋上轻点两下，然后又在少年脚背上轻点两下，示意对方穿上试试，这是他早上起来做的。
然而，半晌都没得到回应。
他微微拧眉，抬头。
只见眼前的少年扁着嘴巴盯着他，眼眶里盏着水雾要坠不坠，整个人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透着委屈。
阎凛浔怔住，昨晚少年的低喃似乎又在耳边擦过，连带眼尾的位置都随着隐隐发烫。
男人眸光渐沉，带着询问。
——怎么了？
因为男人刚才的触碰，墨星钰此刻有一种强烈地想要把双腿变回鱼尾巴的冲动。
他把这一切归于自己“太久”没有被先生摸尾巴才会有的症状，所以心底一下子就忍不住涌上浓浓的委屈。
别的鱼每天都有伴侣帮忙摸尾巴，但是他没有！他忍不住想，先生是不是不喜欢他的鱼尾巴？所以才不愿意每天都帮他摸，可他的尾巴明明是族里最漂亮的……
这么一想更是不得了，眼眶里的水雾越积越多。
阎凛浔心脏莫名跟着一抽一抽，想起昨晚紧贴在后背的温度，沉着脸犹豫几秒，他放下手中的弯刀，缓缓站起，伸手在少年头顶蔫巴巴的呆毛上轻压两下，然后把小小一只的人轻轻拥进怀里。
他平日里没怎么安慰过人，也不懂怎么安慰人，但他觉得人鱼少年可能会比较喜欢这样的安慰方式。
就像昨晚少年紧贴着他的后背，攥着他的衣摆一样。
墨星钰脸颊贴在男人的胸膛上，鼻间充斥着男人滚烫又灼热的独特气息，他傻傻呆了好半晌，才仰起头愣愣开口：“先生你的脚……”这一开口，积攒多时的眼泪就控制不住滑出眼眶。
鬼使神差，阎凛浔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伸出手。
“啪嗒……”略冰凉的泪珠精准落在他手心，然后变成银色的珍珠。
阎凛浔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将珍珠微微攥紧，此时虽然还没到一个星期，但仅仅是站起，他已经勉强可以做到。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眼里依然带着询问。
经这么一打岔，墨星钰心底上涌的委屈已经消散得差不多，这么近距离贴着先生，让他忍不住脸红，但又觉得好喜欢。
他伸手悄悄捏紧先生的衣摆，小声bb：“先生，别的鱼都会让伴侣摸尾巴。”所以，先生也帮他摸摸吧？
母胎单身27年的阎凛浔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暗示，微微拧着眉，在心底默数到60秒后，把人推开，然后坐回刚才的位置。
他的脚筋还没完全好不能久站，60秒，不仅可以起到安慰人的作用，也是在他此刻能站稳的时间范围内。
还在期待先生回应的墨星钰，眼睁睁看着先生退开，呆呆站在原地，小脸愣愣的。
先生……这是拒绝他吗？拒绝帮他摸尾巴？
阎凛浔坐下后，再次拿起弯刀继续着刚才没做完的事。
墨星钰一个人傻乎乎站了良久，终于不得不接受先生“确实不喜欢”帮自己摸尾巴的事实。
他瘪了瘪嘴，那股委屈劲又上来了，明明他的尾巴那么好看，为什么先生不喜欢？
难道是因为先前发情的时候，自己“强迫”先生，所以先生……不喜欢他？然后连带地不喜欢他的鱼尾巴？
可是……可是他都已经道过歉了，而且他那么努力对先生好，昨天先生还对他笑了，先生……先生怎么会不喜欢他？
所以……先生真的不喜欢他吗？
“吧嗒……吧嗒……”又委屈又难过的泪珠一颗接一颗，落地成珠后咕噜噜滚到男人身边。
阎凛浔微顿，回头就对上一双泪眼汪汪的眼睛，和委屈巴巴的小脸。
目光对上的瞬间，人鱼少爷再也忍不住，软软的声音哽咽道：“先生不喜欢小星星吗？”
阎凛浔骤然捏紧手里的弯刀，顿住了想要再次站起的动作。
喜欢吗？他从来没有对谁动心过，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叫喜欢，而且，从理智上来讲，他们认识不过才几日，够谈什么喜欢？
但是看着少年哭湿的小脸，他咽了咽喉咙，没做任何反应。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心脏的位置，一颗彩色的珠子随着少年的情绪起伏而在散发着阵阵光芒，他的心口也跟着阵阵发烫。
墨星钰吸了吸鼻子，“所以先生也不喜欢小星星的鱼尾巴，先生讨厌小星星的鱼尾巴，对吗？”要是让小胖知道他的伴侣不喜欢他，小胖会不会笑死？越想，墨星钰就越难过，成串的银色珍珠在芭蕉叶上滚得到处都是。
鱼尾巴……
阎凛浔脑海不禁浮现前些天对方躺在芭蕉叶上，银色鱼尾轻轻扫在他大腿上的一幕。
——没有讨厌。
微张着嘴，阎凛浔再次想起自己此刻无法发出声音，大概是少年眼眶里的泪太刺眼，他心底逐渐涌上些许烦躁和戾气。
见他许久没反应，墨星钰抹了把眼泪，“我……我知道了，那我……我先走了……”
阎凛浔眸中戾气乍涌，蓦然甩开弯刀，站起紧紧拽住他的手腕。
——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