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兰哭丧着脸，“巧巧，你别急啊，妈回头再好好劝劝你爸......”
她其实不是舍不得苏家。
可是，要是没有苏家，她和苏巧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孤儿寡母的能去哪儿？又要靠什么过活？
苏巧没听她把话说完，直接撇下她，径直走进了堂屋。
堂屋这边，苏老拐喝了两口闷酒，脸色有些红。
他看了苏巧一眼，脸色依旧沉冷，刚才，赵玉兰的忤逆让他很不高兴。
“苏叔。”苏巧往桌边的空凳子上一坐，冲着苏老拐喊了一声。
苏老拐愣了下，筷子上夹的花生米掉到了桌子上，“你叫我啥？”
“苏叔。”苏巧皮笑肉不笑的重复了一声。
苏老拐火大的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你叫我啥？”
赵玉兰也惊诧，苏巧怎么连‘爸’都不叫了，看到苏老拐发火，她连忙跑进堂屋。
“巧......”
苏巧一把将赵玉兰扯到身后，目光犀利嘲讽的盯着苏老拐，“怎么？你不乐意我叫‘叔’啊？”
苏老拐脸色铁青，“巧巧，这两天，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苏巧勾唇，“苏叔，咱们别绕弯子了，直接点吧。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帮家里干活，想尽快甩掉我这个累赘。”
苏老拐眼睛一蹬，充满愠怒，“苏巧，你说啥呢？”
“别装了。”苏巧不想兜圈子，直接道，“我早跟你明确表示过，我不想嫁人。如果你执意要将我嫁出去，那么，我只能带着我妈离开这个家。”
“离开这个家？”苏大奎轻蔑的嗤笑，“就你们？离开这个家，上外头讨饭啊？我老苏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苏巧当他的话是放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只看着苏老拐，这个家真正主事的人。
苏老拐自然不会像苏大奎那么蠢笨。
首先，赵玉兰这个年纪，还不到四十岁，女儿又大了，就算离开苏家，再另嫁的话，也容易的很。
其次，苏巧十六了，正好嫁人的年纪，可以收一笔彩礼的，若是离开了，这彩礼也就没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老苏家除了苏红外，一屋子男人，没个赵玉兰这样的女人操持家务，日子还能过？
所以，他当然不会放她们走。
但是，苏巧这种公然挑战他一家之主的权威，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所以，他神色阴沉威严的盯着赵玉兰，“玉兰，巧巧要离开这个家呢，你怎么说？”
他很清楚，赵玉兰性子软，极易拿捏。
只要赵玉兰不敢走，苏巧，刚才的话就是空话。
苏巧也扭头看向身后的赵玉兰，“妈。”
“我。”赵玉兰触及到女儿的眼神，深吸了一口气，道，“老拐，这些年，你嘴里总说疼巧巧。
可是，真疼假疼，大家心里都有数。
现在，她身体不好，不能干活，你就急着要将她嫁出去。
这事，我是不会答应的。
你要是不收回这心思，那么，我，我。”
“你真走？”苏老拐讥讽冷笑，就这娘儿俩包子性格，能去哪儿？
赵玉兰那娘家，她都十多年没回过了。
这些年，她娘儿俩除了上河村，别的地儿都没去过，怕是离了上河村，连路都不会走了。
苏巧握住赵玉兰的手。
赵玉兰狠了狠心，“是的。”
这些年了，为了她跟女儿有个安稳的家，她让女儿受尽了委屈了。
眼下，女儿病重成这样，连医生都说不好好养着小命不保。
这个时候，苏老拐却要将她嫁人，真真让她寒心。
若是巧巧没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苏巧唇角一勾，冲赵玉兰一笑。
赵玉兰心里一热，就听苏老拐冷哼道，“成，走，你们现在就走。我老苏家庙小，留不住你们娘儿俩。”
哼，他倒要看看，她们娘儿俩离了苏家，能去哪儿？
保不准出去几天就得灰溜溜地回来。
到那时，看她们还敢轻狂？
赵玉兰闻言，心顿时跌到了谷底，眼神里闪着惊慌。
苏大奎也粗暴的赶人，“是啊，现在就走。这些年，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现在还反了天了。”
房里，苏红也出来凑热闹，拱火架秧子，“哼，记住，走了以后就别回来。我们苏家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赵玉兰被说的心里更慌。
苏巧扶着她的胳膊，“妈，别怕，有我呢。”
“一个病秧子，有你能干啥？”苏红取笑。
赵玉兰心里一刺，是啊，苏巧现在身体不好，她们再离开苏家，别说住的了，连吃的都没，要怎么活？
“巧啊。”
“哟，可不许反悔，现在就给我滚，离开我家。”苏红不给赵玉兰反悔的机会，当即颐指气使的撵人。
苏巧瞅着赵玉兰，轻嗤一笑，“妈，看到了吗？听到了吗？”
赵玉兰眼睛一涩，眼泪夺眶而出，她没想到，就算再怎么不受待见，可是，这些年，她在这个家当牛做马。
尤其对苏红，那比亲闺女还好。
给她穿花衣裳，扎小辫子，来月事时，她将攒的红糖，给她煮红糖水喝，就连她晚上的洗澡水，都是亲自送到房里。
可现在，她却像对待一块破抹布似的，用完就扔。
苏老拐神色冷漠，也不说话。
赵玉兰一直觉得，这男人对自己还算不错，至少，嫁过来这些年，他一直和和气气，也没对自己动过粗。
而此刻，看着旱烟后他那冷漠的脸，她的心凉透了。
哪有对她不错？不过是看她和巧巧两个，能干活，还吃的少，又听话罢了。
但凡她们娘儿俩有一丝对这个家不利的地方，他们的真面目立刻露出来了，丝毫不留情面的。
“好，巧巧，咱走，走。”赵玉兰哭着说。
苏巧点点头，“不过，咱们得跟他们立个字据。”
苏老拐和赵玉兰属于再婚，两人当初连喜酒都没办，更别说领证了，不过是，将铺盖拿来，直接就搭伙过日子。
但是，既然要断，苏巧觉得得断干净了。
依苏老拐那精明的性子，怎会真的放她们走？不过是想借此给她们下马威，好拿捏她们罢了。
但是，这回老东西估量错了，她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苏巧对自己的身子很清楚，的确很弱，但是，她在逃荒那世学的医术，正好可以用上，她相信，稍加调理，便能生龙活虎。
她相信，离了苏家，在这激情洋溢的时代，定能活的更好。
说到字据，苏红觉得好笑，“滚就滚，还写字据？咋地，不想走吧？”
“我是怕你们日后会赖上我。”苏巧道。
苏红一口恶气涌上来，气道，“行，写就写，写完立刻给我滚。”
她忙回屋，拿了纸笔，还问苏老拐要他的印章。
写完之后，苏巧看了。
觉得不甚满意，又在上头加了几句。
她和赵玉兰只拿了随身的衣物和被褥，其他，一毛钱和一粒米都没拿，等于是净身出户。
这个，苏巧也给写上了。
写完之后，苏老拐刻了章，赵玉兰按了手印，苏红和苏大奎还签了字，苏巧也签了字。
当苏红看到苏巧那字后，愣了愣，她不敢相信，苏巧的字怎么可能写的这么好。
不过，眼下不是争论字的时候。
她拿着字据，叫嚣，“好了，字据也立了，可以滚了吧？”
苏巧将自己那份字据，收进口袋里，然后，对赵玉兰说，“妈，收拾东西，咱走。”
收拾衣物时，苏红就站在屋里监视着，生怕她们娘儿来偷拿东西似的。
娘儿俩收拾好后，苏巧挽着赵玉兰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苏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