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四这天，小年。
一大早，苏巧和妈妈赵玉兰，就开始打扫屋子，收拾家里。
一间牛棚小屋，娘俩住了小半年，现在拾掇的很有家的模样。
陆老头闲时，在后山弄了些木头，给娘俩新打了一张木板床，还有两张木桌，一张大的放碗碟杂物，一张小点的做餐桌，另外还有四把小凳子。
破旧的窗户也修过，苏巧买了绿色的玻璃给按上，如此，不但美观还透亮，而且，私密性也好。
窗户里边，苏巧原是买了布料准备做窗帘。
结果，赵玉兰觉得用新料子做窗帘太浪费，她找了几件旧的不能穿的衣裳，拆了又缝，拼成了一块窗帘。
苏巧嫌弃太丑，又找了些碎布头，让赵玉兰在窗帘边缘缝出了褶皱花边。
如此，那窗帘花色虽杂乱，但因为有了花边，就很有一种田园复古的风格。
赵玉兰喜欢极了，每天早上打扫，都要先将窗台打扫干净，生怕窗帘脏了。
打扫完窗台，就会擦那张结实的木头桌子。
餐桌子上，苏巧前几日在陆家后面那棵野生腊梅树上，摘了几支腊梅，此刻，放在那土罐子里，用清水养着，清香扑鼻。
娘俩收拾好后，苏巧准备做午饭，赵玉兰则坐在小凳子上，又开始给苏巧做棉鞋。
之前苏巧买的窗帘布料，赵玉兰给苏巧絮了点棉花，做了件新棉袄，留着正月初一那天穿，还剩的一些布头，再絮点棉花，给苏巧做棉鞋，已经做好了一只，这只也差不多了。
赵玉兰很高兴，今年过年，女儿终于也能跟其他孩子一样，能穿上新袄新鞋了。
天冷，苏巧就打算做点手擀面，热乎乎的连面带汤的吃下肚，暖和。
面刚揉好，响起了敲门声。
赵玉兰面色一僵，她怕又是苏老拐。
却听外头传来陆淮生的声音，“苏巧。”
“呀，陆淮生。”苏巧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欣喜的过来开门。
果然，门口站着陆淮生。
苏巧仰头看着他，一个多月没见，这小子个头又长了，不过，也黑了不少，原本英俊的五官，更立体了，青涩少年渐渐有了男人的成熟感。
“你咋今天才回来？你爸天天昨天还念叨呢，怕你小年不回来。”苏巧往边上让了让，想让他进屋。
陆淮生只咧嘴一笑，随后，从那行李包里抽出一捆报纸来，塞给苏巧，“知道你爱看，这些是我给你攒的。
上面还有不少征文启事，我给你圈出来了，放在上面几层。”
苏巧激动不已，“多谢啊，那我就全收下了。”
陆淮生看她笑意盈盈，又从那行李包底下掏啊掏，最后，掏出一包大白兔奶糖，放她怀里一塞。
“这个，给你的。”
“啊？”苏巧看着那一包奶糖，顿时嘴里不争气的分泌唾液，就好像那浓郁的奶香已经弥漫唇齿间了。
陆淮生东西给完，将行李包掖好。
这行李包是黄色帆布的，洗的发白，袋口拉链早坏了，他就只能用两根袋子系着。
里头装的都是他的衣裳。
苏巧看见了，就要将行李包接过来，“你这包拉链坏了，回头买根新的，我让我妈给你换上。”
“不用，用袋子系也方便。那个，我先回家了。”陆淮生一手提着行李包，另一手将地上的蛇皮袋夹在腰间，这里头装的是棉被。
苏巧忙道，“那你先把东西送回去，一会跟陆爷爷一起过来吃饭。中午我做面条。”
陆淮生回头，冲她一笑，“不用了，我爸在家肯定也做好了。”
今天小年，他爸肯定猜到他会回来。
苏巧也就没再说什么，看他上了那个土坡，想起什么，又喊了一声，“陆淮生，谢谢你的糖。”
陆淮生站在那树影后头，回过头来，也回了一声，“奖励你的。”
“额！”苏巧弯唇一笑。
上回，陆淮生给她辅导功课，她有些心不在焉，他就说，只要她好好学习，期末考试能考过平均线，可以答应她一个条件。
苏巧想了想，就说想吃糖。
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吃糖，恰好当时，看到个物理符号挺像糖果，她就随口一提，纯粹是不想听课，借着闲聊打发时间。
没想到，他还当真了。
不过，他在县里，今天才回来，咋知道她考过平均线了？
“巧巧？”赵玉兰看苏巧愣在门口，就喊了一声，提醒道，“锅里的水开了。”
“哦，知道了。”苏巧忙转身，将报纸和糖果放餐桌上，又开始煮面。
吃过午饭，放下碗筷，苏巧就对赵玉兰道，“妈，我去陆爷爷家。”
“哦，去吧。”赵玉兰知道她跟陆淮生聊的来，自不拦她，自己则在家里收拾碗筷。
陆家这边，陆老头和陆淮生父子俩也刚吃好。
不过，桌上碗碟未收，陆老头坐在那张嘎吱响的竹椅上，正开心的试着陆淮生给他新买的棉鞋。
棉鞋踩在他那双旧布鞋上，左瞧右瞧，脸都乐出褶子了，嘴里却心疼的埋怨。
“你这傻小子，你哪有钱啊？还给爸买这好鞋子？”
一面又问苏巧，“爷爷这鞋穿的还行不？我瞅着是不是太年轻了点？不过，新鞋就是不一样，暖和，真暖和。”
苏巧看陆老头高兴的像个孩子，就夸道，“陆爷爷，您穿这鞋，看着都年轻了十多岁了呢。不信您走两步，那身板跟年轻人没差的。”
“你这孩子，哪那么神乎？穿个新鞋就能年轻十几岁？”陆老头哪舍得让新鞋下地啊，只踩在那旧鞋上试着，又脱下来，还用袖子宝贝的擦了擦鞋底，之后，又收了起来。
陆淮生道，“爸，棉鞋就是买给你现在穿的，天这么冷，你这双旧单鞋可以放一放了。”
说着，将地上那双旧单鞋直接拎走，扔到了屋外墙角。
陆老头跟着喊，“哎呀，你这臭小子，那鞋还能穿，你别扔啊。”
“没扔，放屋角那了，你现在穿棉鞋。”陆淮生很固执的样子。
陆老头知道儿子孝心，就道，“爸留着过年的时候穿。”
“今天就小年，就现在穿。”陆淮生拿着他那双新鞋，蹲地上，要亲自给他穿。
陆老头忙推开他，“爸自己来。不过，爸这脚脏，晚上等洗了脚......”
话没说完，陆淮生已经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放在了他跟前。
陆老头顿时，眼睛热乎乎的，“好，爸洗，爸穿。”
苏巧在一旁瞧着，偷偷小声问陆淮生，“你挣钱了？”
不然，一个穷高中生，咋又能买新棉鞋，又是大白兔奶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