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开车回去的路上,徐潇然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喃喃道:“要是这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就好了。”
阮今禾还在想着到底要怎么处理杨峰的事,一时间没听清她的话,便侧过头问了句,“你说什么?”
“没什么。”徐潇然摇头,“我说我有点困了。”
“困了就睡会。”阮今禾伸手把车里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等到了我叫你。”
徐潇然为了弥补自己撒下的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她这一晚上情绪波动太大,好不容易放松下来,没想到还真就这么睡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车子已经不知道在小区门口停了多久了。
阮今禾正站在外面打电话,恰好有一束路灯的光斜斜地打在他肩上,衬得他棱角分明。徐潇然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心之使然,色从胆边生,竟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对着阮今禾拍了一张。
月黑风高的寂静夜里,手机的快门声犹如一道惊雷,把本就心虚的徐某人炸得魂飞魄散,连忙把作案工具藏进袖子里。
“醒了?”阮今禾应声回头,也没问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是什么情况。
徐潇然心虚点头,“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阮今禾替她打开车门,一只手还贴心地放在门框上,“不麻烦,跟哥不用这么客气。”
原来只是妹妹啊。不过也挺好的,总比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强。
徐潇然既心酸又感恩,内心复杂的情感无处抒发,竟不自觉开口唱了出来:“我只是你的妹妹,妹妹说哥哥很有韵味。”
阮今禾这回听清了,看了她一眼,笑得平静又矜持,“是吗?那妹妹觉得哥哥哪里很有韵味?”
徐潇然算是看清了,阮今禾这个人吧,你跟他客气的时候,他端庄得像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一脸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但你要是跟他开个玩笑,他就能奔腾得像海里的滔天巨浪,还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那种。
她索性也不再装淑女了,破罐子破摔道:“妹妹觉得哥哥哪里都很有韵味。”
她说完感觉不对劲,这话实在是太暧昧了,不太符合现阶段她在阮今禾心里的定位,于是找补道:“妹妹是说哥哥您长得帅,从头帅到脚的那种帅。”
阮今禾被夸得心花怒放通体舒畅,“妹妹好眼光。”
徐潇然:……我常常因为太过谦虚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马路,走到了保安亭。
保安大叔已经偷偷观察了许久,看见他们走过来,连忙拿出了尘封已久的登记薄,要求阮今禾在上面留下他来过的痕迹。
徐潇然觉得奇怪,这个小区老旧,管理一向松懈,之前乐团的同事们也来过几次,从来没有要求登记过。
保安大叔背着手,围着两人转了一圈,把阮今禾从头看到脚,才开口:“上边刚发下来的通知,凡是进出小区的陌生人都要登记。”
左右不过是写个名字的事,阮今禾没说什么,三两下的功夫,在本子上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阮今禾好面子,签名是专门找人设计过的。为了能显得自信又潇洒,还偷偷在家练了好几天才敢在人前显摆。
保安大叔看着高低起伏连绵不绝的几条曲线,还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眼花了。就着保安亭里透出来的光翻来覆去研究了好一会,他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实在是现在的年轻人太心浮气躁了。
“写成这样,谁能看得懂啊?”大叔把笔塞回阮今禾手里,“重新写,要端端正正地写啊。别,别搞得这个跟那个鬼画符一样。”
阮今禾内心忿忿,你知不知道这个签名设计我花了多少钱!
大叔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显然更在乎他自己,“别愣着,赶紧写啊。你赶紧登记完我好回我屋里去了,这大冷的天。”
于是阮今禾顶着徐潇然想笑又不敢笑的眼神,听着保安大叔略带不满的唠叨,一笔一划在登记薄上留在了自己的大名。
大叔满意地收回登记薄,盖上笔帽,跑进保安亭,关上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最后隔着玻璃还不忘教训阮今禾,“这就对了嘛,这样写多好,年轻人,搞得那么花里胡哨的做什么?写个名字还扭来扭去的,你以为你是老板给员工签字啊?”
阮今禾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您说得对,下次我一定注意。”转头就跟徐潇然咬耳朵,“我的签名不帅吗?”
徐潇然强忍着笑:“帅,跟你一样帅。”
等两人走远了,大叔才拿出手机,对着登记簿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远房侄子,“你认识的人多,你打听打听,看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家里有没有钱。”
侄子回:“您打听他干嘛?”
大叔神秘兮兮,“你别问,叫你去你就去。”
侄子过了好一会才回过来一个电话,“叔,您平时最爱逛的那家大商场,就是他家开的。”
大叔沉默半晌,幽幽地说道:“上次给你介绍女朋友那事,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小区门口离徐潇然的单元楼有点远,需要穿过一条很长的林荫小道,路边偶尔会窜出来一两只流浪猫,围着徐潇然转两圈,然后再慢悠悠地钻回花丛里。
徐潇然不厌其烦地跟每一只猫打招呼,“我在老地方放了猫粮,饿了就去吃。”
阮今禾环顾四周,一排光秃秃的树干,一个不知道坏了多久的喷泉池,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路灯,看起来确实糟糕透了,但徐潇然似乎在这住得还挺高兴。
“为什么会选择住在这里?这个小区离你们乐团应该挺远的吧。”阮今禾问。
“因为我的钱只够买这个地段的房子啊。”徐潇然倒也实诚,“而且,我真的太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
成年后,她就被闵敏赶出了家门,李川晖那时候已经不怎么管她了,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次寒暑假别的同学都回家了,她就只能一个人待在宿舍,从天亮坐到天黑。
后来工作了,手里也有了一些积蓄,她就第一个想法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哪怕小一点破一点都没关系。
“我到了。”徐潇然在单元楼门口站定,“我家就住在八楼,你,要上去坐坐吗?”
她庆幸昨天晚上刚做完大扫除,今天才能这么自信大方地对阮今禾发出邀请。
谁知阮今禾却不怎么解风情,将她的少女心思揉得稀烂,“我就在楼下等你吧。你上去收拾几件换洗衣服,今天去酒店住一晚,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去阮南乔剧组,她正好闲得慌,你过去跟她玩两天,全当度假了。”
“啊?”徐潇然愣住了,过了很久很久,才慢吞吞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就你们小区这松散的管理,杨峰要真想找你,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听得出来,太子爷对这个小区是真嫌弃。
徐潇然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会多注意的。
但阮今禾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无法拒绝。
他说:“留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