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安办好租赁合同又去了趟县城百货商场，里边有个柜台专门卖香烟。
80年代能抽的起香烟的都是少数人。
大部分村里人抽的都是自家种出来的旱烟，讲究一点的，还去找点报纸什么的，把烟丝卷起来抽。
不讲究的，直接就是那种大烟袋，复古那种。
售货员态度不冷不热：“要什么烟？要几根？”
这里头烟都是一根一根买的，毕竟太贵。
周永安一眼就看到了柜台里一个红梅的包装：“这多少钱一包？”
“四块。”售货员正眼打量了周永安好几眼。
“来两包。”周永安咬牙。
心痛。
两包就是八块钱，都是钱哪，再加一半都可以给女儿买一套的确良的漂亮裙子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周师傅是贵人，也是因为他才会让自己赚成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何况，有些规矩他也是懂得。
这么大一个厂里边食堂的蔬菜采购人家凭什么给他？
周永安之前已经私底下已经给周师傅塞过二十块钱了。
请他吃饭只是维护一下关系。
售货员拿了两包红梅出来收了周永安的八块钱。
“同志，你有对象了吗？”
一次买两包烟，爽快掏八块钱的人，家庭条件绝对很好。
尤其是看见周永安的自行车之后，更加满意了。
周永安愣了一下，看着售后员那年轻的面庞笑了：“我女儿都三岁了。”
售货员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扯出个笑容：“同志看起来还很年轻，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爱人肯定很漂亮优秀吧。”
周永安自豪地点点头：“那是，我老婆是世界上最漂亮最优秀的女同志。”
售货员原本只是想客套一句，没想到周永安会如此郑重的回答。
她心里好酸。
果然优秀的人只会更优秀的在一起。
两个优秀的人生出来的宝宝估计更加可爱吧。
她想到家里边给他介绍的那个相亲对象，又难过起来，条件是挺可以的，但是怎么就不能长得像这位男同志这样帅一点呢？
……
周永安原本还想着应该再买些什么东西，后边转念又一想，买什么都不如给钱来得实惠。
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刚到账的一百多块钱，这还没在自己的口袋里面捂热，又花了大半了。
挣钱快，花钱也快啊！
不过心疼归心疼，这钱全部都花得很值呀。
下午带着周永福直接去了国营大饭店。
“要一个安静的包厢，要一份套菜。”
所谓套菜就是25块钱一桌，四凉四热四过油四大菜。
当场开好票具，付好钱。
这年头都是先付钱后做菜的。
服务员走之后周永福才敢说话：“大哥有必要来这么好的地方吗？这多费钱呀，25块钱一桌，吃的是金子吗？”
他长这么大还没来过呢。
刚才那服务员漂亮，穿得又好看，他感觉自己脚上这双临时刷干净的解放鞋都有些无处安放。
这就不是他们这种泥腿子该来的地方。
他很慌。
周永安老神在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渴死他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多学学，做生意的人要多灵活一点，要懂一点人情世故。”
话术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其实周永安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但是在自己弟弟面前毕竟要点面子，装得啥都知道。
他忙碌了一上午，连衣服和鞋子都没来得及换，脏兮兮的就来了。
周永安心里后悔着，早知道应该换身衣服再来。
还好，现在的国营大饭店在改制，服务员也没以前那么傲。
周永福听着大道理，一脸佩服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厉害呀！
看看他哥，即使穿着干活的衣服来也气场两米八。
再看看自己，在知道今天要来国营大饭店吃饭之后，把压箱底的衣服都拿出来穿了，依旧是紧张害怕。
周师傅才刚推开包间的门，周永安就迎了上去握手：“周师傅。”
向他介绍周永福：“这是我弟弟周永福，我打算让我弟弟以后帮忙送菜，这不提前带他来跟周师傅认识认识。”
两人握了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周师傅抓紧自己的拳头，里边有两张二十块钱。
他放进自己的口袋，笑意盈盈：“你弟弟啊，看起来没你活络。”
周永福早就已经站得笔直，就像是要迎接领导检查一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干巴巴地说了句：“周师傅好。”
周永安把两包红梅递给周师傅：“我最近戒烟了，这还有两包烟也用不上了，您老拿去抽吧。”
周师傅心里明镜似的。
这年头买烟都是一根一根的买，哪有一次囤两包的，这不是明摆着就为了送他。
周师傅也不客气。
平时他都是抽最便宜的刘三姐，这红梅他还真没抽过。
他笑呵呵地接过两包烟放，放了一包进口袋里边，拆了一包自己点了一根，分了一根给周永安：“你小子，赚大钱了？这是看不上苍蝇腿了。”
周永安摆摆手：“是真的戒了，女儿还小，不想让她闻见这味道。”
周师傅顺势把那支烟给了周永福：“这是好东西你哥不抽，你得试试。”
周永福看了眼周永安，接了下来，就着周师傅的火点燃，学着周师傅的样子吸了一口。
被呛得直咳嗽。
赵师傅呵呵笑了：“小伙子，满十八了吧，叔跟你说，真男人就应该喝酒抽烟。”
周永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多年以后周永福再想起此时傻叉一样的自己依旧会笑，不过从这一天开始他的人生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永安谦虚：“哪里？都是亲兄弟，让他来给我帮帮忙，跑跑腿，我也没那么辛苦。钱这东西，够用就行。”
周师傅哈哈一笑：“你小子里边没一句实话，在县城那边赚大钱了吧。”
“哪里有什么赚大钱，不过是些辛苦钱，勉强能养活老婆女儿罢了。”
财不露白这个道理所有人都知道。
周永安起身给周师傅倒酒：“周师傅，我必须得先敬你一个，可以说没有周师傅的提携就没有我的今天。”
几杯酒下肚之后，大家的关系就更加铁了，这就是龙国神奇的酒桌文化。
周永安状似不经意地道：“还是周师傅你们工人好，拿着国家的工资旱涝保收。要是我也能进罐头厂好了，我眼馋里边的拖拉机好好久了，如果能开上拖拉机那可真是人生圆满了。”
周师傅哈哈一笑。
是啊，能开上拖拉机是多少男人毕生的梦想了。
拉风。
他又是一杯酒下肚之后，神秘兮兮地道：“你如果真想买拖拉机的话，这里还真有个机会，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抓住。”
周永安酒都醒了三分：“什么机会。”
周师傅打了个酒嗝：“我们厂里边有两台拖拉机已经到了准备要申请报废的时候，你懂的，国家的财产有归定使用总年限的。到时间了就可以申请报废了，其实这种拖拉机还是可以用的，甚至你舍得花点钱去修一修，跟新的也没什么两样了。”
当然了这种好事情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轮得上的。
赵永安的心里边活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