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富贵惦记着儿子想要买辆自行车，跟老婆商量了一晚上，决定支持儿子五十块钱。
这真的是他攒的棺材本了！
在这个年代，一个村里人攒了一辈子大抵也就这些了。
第二天他天没亮就起来往城里面赶了。
出发之前他特意去打听了周永安的情况。
知道周永安已经骑自行车去县城，有些埋怨。
要是周永安能载他一程就好了，没那么累，至于把钱托周永安送给儿子他是万万不放心的。
谁知道他会不会私下拿去用了。
周耀祖拿了钱喜笑颜开：“爸，你先回去吧，你放心，周永安的事情我今天就能搞定，他不是来县城了吗？我今天请了一天的假，等也要等住他，今天晚上他肯定不会回家了。”
周富贵吓了一跳：“耀祖你要干啥？咱们可不能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万一被抓到了，那可是要进牢里边的。”
周耀祖毫不在意地道：“爸，你就别管了，说了你也不懂，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我还要大赚一笔呢。至于周永安，他肯定好好的呀，就是跟以前一样，三天两头不着家罢了，我又能吃了他还怎的？”
“靠谱吗？”
“靠谱！”周耀祖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还记得前几年周永安……”
他话没说完，但是周富贵明白了。
赌钱。
他有些犹豫：“这样子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没有逼他，是他自己要去拉都拉不住，怪谁！”
周富贵喃喃着想说什么最后啥也没说。
……
周永安又去买了两包红梅。
售货员看着周永安的背影，捶胸顿足，怎么就已婚了呢！
周永安才出了商场的门口就被周耀祖给拦住了：“永安，好久都不见了哟，这是你新买的自行车呀，挺不错的呀，你小子最近发财了？”
周耀祖盯着自行车两眼直放光。
凤凰牌的自行车他也想要！
这要是骑上自行车出门该有多拉风。
周耀祖琢磨着如果把周永安这头大肥羊给带去赌场能赚多少的抽成。
再加上他爸今天给的五十块钱，不知道能不能买一辆自行车了。
或者直接把周永安这辆自行车给他也行啊，他不嫌弃。
“哪里，哪里，老婆女儿都快要饿死了出来搞点钱，我还有点事，改天再聊。”
周永安敷衍地打招呼骑上自行车要走。
他对隔壁家态度厌恶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当年他赌钱就是跟着周耀祖去的。
周耀祖不止拉人去赌场赚，他其实自己本身也去赌博。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夫妻两个都有工作，反而还要父母帮忙养周家康的原因。
周耀祖拦住了周永安的去路，不让他走：“别啊，永安，我跟你说最近哥又找到个好地方，去了保准让你过瘾，放心很安全。”
这年头赌博是犯法的。
公安机关时不时的会突击去查赌博，被抓到的人要被关还要罚钱的。
“不了，我还有点事就我不去了。”临走又道：“那玩意是真的害人，十赌九输，普通人不可能赢钱，我都搭进去多少了，之前我爸我妈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把我给赶出来的，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感谢归正了。”
“我也劝你一句，最好还是别沾那玩意儿了，真的害人，还会害得人家破人亡。”
这是他用了一辈子换来的教训。
都是同一个村的，虽然彼此已经厌恶，但他还是想提醒一句。
至于周耀祖怎么想，怎么做，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提醒了这一句之后，至少自己良心能过得去。
周耀祖心里有点虚：“不想赌钱，就不赌，也不一定是去赌钱呀，咱们俩也好久没聚聚了，去我家喝点呗，我今天特意买了点好菜一起去喝两杯。”
“不去。忙。”
周永安把自行车转了个弯，两脚一蹬，踩得飞快。
周耀祖在后边又是追又是喊的他也没有停下来。
……
80年代，连个指路牌也没有。
“有路的地方，总能通得到村子吧。”
周永安沿着马路一直骑，果然没多久就远远看见有房子。
应该快要到村子了。
“你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才刚进村就遭到路边一位老人家的灵魂三连问。
周永安停下车：“我找村长。”
那老头紧紧地盯着他：“我就是村长。”
哦豁。
还真没看出来。
周永安急忙停好自行车，给村长递了支香烟：“村长好，我是想来你们村收点菜，放心都是现付现结的。”
村长没接，而是拉长了声音：“哦，收菜的啊，这个稀奇，第一次见，什么价钱啊？”
周永安说了之后，村长直接赶人：“怎么，你想明抢！我自己带去县城菜市场卖，比你这价格贵一倍！赶紧走！赶紧走！”
周永安：……
“别，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的。”
“不需要，快走！快走！”
周永安连村子都没进去就被赶走了。
失策。
这条路走不通。
看来这里离县城太近了，村民已经自己拿去卖了，也方便。
周永安想着，决定去偏远一点的村子试试，先回到镇上，再去偏远的村。
也没有个导航，周永安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感觉一路走。
这次挑的路竟然还要上到半山再下坡，坡太陡了，自行车根本上不去，周永安直接下车推着车走。
下了大坡，还没见村子，只见弯弯曲曲的路一直向前。
“靠，我们镇上竟然还有这么遥远的村子，以前好像都没听说过。”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一个鬼影都没有，周永安背后冷汗都出来了。
不过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此时放弃又有点不舍得。
周永安一咬牙，硬着头皮继续走。
又骑了二十分钟左右才终于隐约看见有零星的房子。
周永安松了口气。
使劲踩着自行车过去，很快就进村，路在两旁干农活的人都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这人谁啊？”
“谁家亲戚？”
“他骑着自行车哎！”
“应该是政府的人吧，一般人能骑自行车？”
周永安找了个路边坐着的老人家问路：“老人家，我想找你们村长，不知道村长家在哪里。”
那人热心的给周永安指的路。
周永安走远了，大家还在讨论他，是不是中央又有文件精神要传达。
村长仔细打量着周永安。
这小伙子他不认识啊，是哪家亲戚？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同志，你是？”
周永安递了根香烟过去：“村长，你好，我是想来你们村里边收点菜，鸡蛋，鸡和鸭。这菜是专门供给县城里边的昭平机械厂的，你放心，绝对是现付现结。”
村长接过香烟。
凑进鼻子里闻了一闻。
好香！
没舍得点，而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边，宝贝一样的收着。
听着周永安描述了厂子的具体地址和规模，他放心了。
这年头一般这种大厂都是背靠国家的，看不出来这小伙子年纪轻轻的也是吃公家饭的人。
国家在背后做靠山，自然是无条件相信的。
而且是现付现结，他们整个村子的人总不能被个外村人给坑了吧。
“哦，你收多少钱？”
“鸡蛋一块，鸡两块，鸭一块，番茄萝卜辣椒五毛，青菜一毛。”
村长蹙眉：“镇上的价格好像比这高。”
周永安也不慌，他骑自行车都千难万难才进到这村，就不信他们一点点还能都挑出去卖，就是去了他们也耗不起那时间。
“这价格不低了，我是进村里来收的，直接就给钱，村长不如问问大家意见。”
村长有些犹豫。
周永安又接着道：“你们村太远了，如果大家愿意卖，我还需要在你们村雇一个人加牛车一辆每天帮收菜送到地方，每天我给一块钱。”
村长眼神都亮了。
一天一块钱！
这凌晨出发，去县城之后回来，最多也就耽误大半天的工夫。
下午和晚上还能在家自己干活呢。
一天一块钱！跟工人也差不多了！
他愿意，他也有牛车。
“这样，要是大家愿意，你看我给你帮忙成吗？我家里有牛车，我也去过县城办事，我认识路。。”
“没问题。”
周永安要的就是这效果。
有些胡萝卜在前边吊着，不怕村长不动心。
“成，小伙子你坐着喝点水，我去问问大家。”
村里人一听，自然欢喜。
他们平时很少去镇上，更不要提去卖东西了，不敢，路也难走。
不过用量太大，估计最多也就能供应个两三天的就不够了。
村长有些发愁：“小伙子，你固定要这么多吗？要是固定要，你要什么我们种什么，不过下一波菜长成还需要点时间，我们现在马上播种也得一两个月才能收。”
“这个后边再说，先给我供应两三天先吧。我要回去商量商量才给你准确的答复。”
其实村长给了周永安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如果他长期要用的话，可以自己种来卖呀。
自己父母再加上堂哥一家，估摸着也能种出这么大量的菜出来了。
自己种菜成本更低，还是自家人挣钱，这是一个好想法！
得回去商量商量。
村长有些遗憾，不过能赚三天也不错了。
周永安给了村长二十块钱定金，约定了明天凌晨他会来看秤和付钱。
村长想要留周永安吃饭。
周永安拒绝了：“我出来一天了，家里人指不定多担心呢，我得赶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