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上元县的灾情影响，今年的浴佛节倒是没有去年那般热闹了。
孟妩和邬雅还有解五娘子一道，去了一趟皇觉寺，照常拜佛求庇佑，孟妩又替唐清姿求了些多子多福的签文，一并包好，叫百结收起来打算回去送给唐清姿。
“哎，没意思。今年好没意思。她们都在看人家了，看人家就不能和咱们一道到处出来玩儿了。”解五娘子坐在亭台里，两手杵着下巴，眼睛瞧着底下比去年少了一半儿还多的人群，百无聊赖地发出一声哀叹。
孟妩从丫头手中接过一早准备好的茶水，分了一杯推在解五娘子跟前，笑着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大家都到了年纪，慢慢的，嫁了人，能聚在一处的时候就更少了。”
本来他们今日还约了曹静姝，可靖安侯夫人却不放她来。他们府上一贯规矩严，孟妩和邬雅也不好强求。
解五娘子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唉唉道，“赵九娘不来了，赵十四娘自然也不来。静姝是家里头管得严，他们府上一贯这样，我都已经习惯了。但是墨九娘子怎么也不来？”
这一圈儿小娘子里，解五娘子和墨九娘子处的最好。
墨九娘子没来，还真是叫解五娘子很是伤心了一番。
“好像是他们府上来了远亲，九娘子得陪着客人，自然不好过来了。”墨九娘子的母亲墨五夫人这些日子常到西府孟家来和孟二夫人说话，两家的关系一下就拉近了许多，孟妩对墨家的事儿倒是还有几分了解。
邬雅在边上跟着附和了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就别惦记着了，既是好容易出来一趟，就好好玩玩儿，也省的回去了在家里头憋闷的慌。”
解五娘子一想也是，干脆抛开了这份烦恼，和孟妩、邬雅一道，在皇觉寺玩儿了个痛快，直到下晌，三个人才各自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马车上，百结绞了一块湿帕子给孟妩擦了手，这才低声把消息回了，“护国公府几位小姐今儿去了南家的赏花宴，牡丹姑娘那边来信儿，说汝阳南家，最得宠的那位小姐也过来了，这赏花宴，就是瑞王妃为她开的。”
孟妩嗯了一声。自己和裴晏定了亲事以后，护国公府那边明显和孟家疏远了起来。连隔了一层关系的邬刑都被赵池给警惕上了。
赵九娘子和赵十四娘和她们疏远，也是正常的。
两家人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早早分开，对彼此来说都好。
孟妩盯着桌上的香炉道，“护国公府那边，不用盯着了。以后专心瞧着瑞王妃和南家这两处就是了。”
护国公府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她只需要盯紧了南家和瑞王府，护国公府的动向自然也就清楚了。
百结应了一声，又道，“还有一件事儿......白娇，前些日子突然病了，说是高烧不退，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效。”
孟妩慢慢搅着帕子，靠着软枕上说道，“这倒是稀奇了。好端端一个人，突然间就病了。”
“也不算突然，白家出事儿以后，她就没往外走动过。含峰说，只有瑞王妃的人去了几趟白家在京城的府邸。没过几日，白娇就病了。”百结叹了口气。
白娇这病，恐怕是不能好了。
“白家倒了。陆深再怎么，也是彭城伯世子爷，这亲事，他肯定不会乐意了。皇后也不会乐意的。瑞王妃，她若是硬要保这门亲事，就是生生得罪了陆深和皇后。贤妃和瑞王不会纵着她。所以，白娇这颗棋，算是废了。”孟妩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矮几，抽丝剥茧地分析了一通。
“可陆世子和白小姐不是定了亲了？”百结颇有些不解。
“定了亲又如何？就算是成了亲，瑞王妃都多得是让她自请下堂的办法。”孟妩掀了下眼皮，唇角的笑含着嘲讽，“当初白家迫不及待想攀上瑞王那条大船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结果了。”
百结沉默地听着，半响，才给孟妩添了茶水，轻声道，“他们这算是自作孽，罪有应得了。”
“嗯。都是自找的。”孟妩握着温热的茶盏，低头瞧着里头的茶叶浮浮沉沉，心底也跟着不安起来。
这京城里是越发乱了。
很多事儿的走向，都和前世不同了。
城外西山大营军帐中，陆深漂亮阴柔的眉间横着两条深深的皱纹，缚手站在帐子里出神。
白鹳没了，白楚恩被孟家抛下了。白娇自然也就没了任何作用。
姑母来信说了，这门亲事，自己不能结。
陆深自然也知道不能结，一个失去了娘家助力的女人，就算嫁给了自己，以后也会完全变成瑞王妃手上的傀儡，一个用来牵制自己一言一行的傀儡！
这亲事，当然要解决，而且是越快解决越好。按他的意思，要想这件事不连累到自己和陆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白娇一病不起，最好再药石无医，香消玉损。
他去了信，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皇后，按理来说，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了。
大常飞快进了帘帐，奔到陆深跟前，喘着粗气道，“世子爷，米先生传来了消息，白小姐烧了四五日了，今日一早滴水未进，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皇后娘娘派了杜医正亲自去瞧的，说是，人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嗯。”陆深点了点头，心上的大石头瞬间落地，眉目间的愁绪紧跟着消散了，“让米先生费心着，找几个妥当人，把白小姐的后事准备一下。”
他是不能迎她过门了，可如今白娇在京城里无亲无故，自己帮她好好处理身后事，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五月上旬，白娇在一场春雨去了。她在京城没有亲人，又是个还未出嫁的姑娘，这丧事，自然不好大办。唯有彭城伯府和瑞王妃那边派了人来，替她收敛了一番，灵堂也没摆，只挑了个最近的日子，匆匆下了葬。
孟妩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白娇下葬的第二日了，她抬眸望着窗外雨打芭蕉的景色一时无言。
那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她的父兄，她的未婚夫，没有一个把她当人看。
这世间的女子，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助又无奈。
白娇的结局莫名叫孟妩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一种悲哀从心底涌上来，让孟妩有些不大舒服，她想了想，还是吩咐百结，“叫含峰去替我祭拜祭拜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