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村地处偏僻,一共只有三十七户人家,周遭临近的村落不多,若是往好了说,这叫世外桃源。
往差了说,那就是早晚得绝户!
村老家中。
老者将许泽与许小狸迎进家门。
“老婆子,快,快把西边的房子打扫打扫,然后拿两套干净的被褥,有贵客来了。”
老者一边喊,又转头朝许泽二人道:“二位大人先在我这住下吧,那五位大人居住的老屋不太安全,常年没有人居住,年久失修。”
言尽于此,许泽已然了然于心。
五位猪队友,果然是把任务搞得一团糟,开头都没开好,还能指望完成任务?
“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
许泽又问。
此时,正屋内一披头散发的老妇人拿着擀面杖走了出来,看起来身子骨十分硬朗。
“老头子,你是不是疯了,贵人?咱们这村子里什么时候来过贵人?”
指桑骂槐的同时,又临了加了一句。
“最多是上边下来的捕快大人算是贵人,可我们家哪有地方……”
话说一半,黑夜里,只见老者靠近老妇几步,塞了什么东西过去。
顿时,话锋一转。
“哎呦,我们家房子破是破了点,但也算村子里数一数二干净的了,大人要是不嫌弃,就先住下吧,住多久都行,老婆子我这就给二位大人打扫去。”
说着,就朝西屋走去。
老者笑了笑。
“让二位大人见笑了,大人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带二位去吴老三家里瞅瞅。
老头子我一直被称为吴村老,大人要不介意,也这般称呼就好。”
许泽点点头,拉着许小狸朝西屋走去。
有些事,不宜太着急,哪怕时间不等人,可村子里的夜晚,实在是不方便,黑暗中也找不到什么细节。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蒙蒙亮之际。
许泽从地铺上起身。
床上,许小狸碎碎念着什么。
在吴村老这儿用过早饭,就朝其口中家里死了人的吴老三家走去。
路上,吴村老讲着事情经过。
“吴老三是个可怜的,他父亲以前是跑生意的,发了不小的财,然后在城里置办了家业。
本以为吧,这一家人很快就要离开桃源村过好日子去了,谁知道吴老三刚成年之际突然得了眼疾。
他父亲带他寻遍名医散尽家财,也没能治好,吴老三瞎了没多久,他父母也相继去世了。”
“本以为吴老三就算有乡亲们帮衬着,可能也撑不了几年时间,可老天总是眷顾可怜人的,给他派来个媳妇儿过来,长的不算俊俏,可心眼儿是没得说的好。”
“吴老三也算撑过来了,有媳妇儿照看着,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虽然听说他媳妇儿生不了娃,可吴老三还敢嫌弃这个?”
“可是谁能想到呢,九天前,吴老三在村子里溜了个弯儿的功夫,他媳妇儿就死了,被人捅了好几刀,死前都没能再见吴老三一面。”
“唉,可怜啊!”
吴村老的一番话听的许泽直皱眉头,一旁许小狸拉了拉许泽的袖子,也发现了端倪。
许泽清咳几声,很平淡的问着。
“吴老三媳妇儿怎么说是老天派来的?难道她是天上来的仙女儿?
村老您昨夜还说绝不隐瞒,怎么到了今天,却这般言语不详呢?”
吴村老听得出许泽的意思,脸色一变,急忙摆摆手道:“俺老头子可不敢胡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大人您是把俺这村老真当回事的人,俺怎么敢瞒大人您呢?”
“是真的记不得了,一点都想不起来那种,也不知道怎么了,前几天突然就记不得吴老三媳妇儿的事了,俺还特地问了俺家老婆子,她竟然也忘了,你说这事儿闹得。”
许泽听到这,已然明白,吴村老应是没有说谎,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原因只能是,某位猪队友触发极度罕见物获取任务后,引发的任务难度加大的原因了。
‘可直接查出凶案真相线索每24小时消失一条。’
这任务一开始恐怕真的是特别简单,只要讨好了吴村老就能得到最关键的线索之一。
真是不敢想象,那五位所谓的队友,到底是怎么能够眼睁睁的让这最关键的线索直到消失都没找到的。
很难吗?何其简单!
许泽心中喃喃自语,张口又问。
“那,吴村老,您还能回忆起什么有关的事情吗?”
“比如说,吴老三媳妇儿的名字?家住何地?还有,她的尸体现在埋在哪里?”
许泽心中突然涌现一种非常不好的念头。
果然,吴村老面色难看的摇摇头。
“大人您不说,俺老头子都没觉得,怎么这会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这,这是见了邪了吗?”
能够直接查出真相的线索,又消失了一条。
这边说着,三人就来到了吴老三家门前。
此时,天光大亮。
破败的土墙上长着杂草,木门久经风霜已然腐烂不堪。
吴村老直接一把推开了木门,朝着里边喊道:“吴老三,在家没?快出来,县衙来的两位大人要问你话。”
吴村老的语气非常着急,看样子是心存愧疚,原本还说要绝不隐瞒什么,这会直接成了一问三不知。
他迫切的希望,能够帮到二位大人。
而唯一的指望,也就只有直接受害者,吴老三了!
吱呀,正屋的门被缓缓推开。
“不是前几日刚问过话吗?怎么今日又来?”
随着苍老虚弱且平淡无比的声音传出,只见一名披头散发的中年汉子穿着薄衫,披头散发挡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摸索着地面朝外走来。
吴老三,一个刚刚死了老婆的瞎子。
凌乱头发上沾染的污渍证明了他此刻的窘迫,一个瞎子很难照顾好自己。
吴村老上前几步,弯腰驼背的他急忙扶了一把。
“吴老三,这次是县老爷又派来的二位大人,跟之前的不一样,你可得说实话,千万别有隐瞒。
俺老头子也知道你心里的苦,可听俺一句劝,千万别想不开,至少得先把那杀千刀的凶犯抓到不是。”
吴老三平淡的点点头,头发遮挡了他大部分的面部表情,只听得一声苦笑。
“大人,村老,你们都先进来吧,家里乱,留心脚下,小心踩到什么东西绊倒了。”
说着,吴老三在吴村老的搀扶下进了屋。
许泽与许小狸对视一眼,随后跟上。
吴老三家中,正屋,一张黑乎乎的老桌子。
许泽,许小狸,吴村老,吴老三四人坐下。
房间里,略微昏暗,窗户未被打开,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凌乱不堪的地面,有碗的碎片,半根筷子,一些食物的残渣,还有几个铜钱。
桌上,同样脏乱,被放了不知多久已然腐败的食物一直未被撤下,旁边烧剩下的小半根红烛都沾染了不少油渍。
“大人就不必问了,我把我知道的之前已经说给另外五位大人听了,今日二位大人既然要重新问话,想必是还有许多疑惑,我先复述一遍。
若是之后大人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可以再提出来。”
吴老三平淡的吓人,就好像死的不是他的老婆一样。
但往往悲痛到极致,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不悲不喜的状态,心已死,何来情感可言。
许泽点点头,桌下,用手捏了捏许小狸的小手。
许小狸心领神会,站起身。
“我四处看看,吴老三,你妻子死在哪间屋子你还记得吗?”
吴老三毫无情感可言。
“村老,您带这位大人去看看吧,就在外边灶台的位置,血估计干了,但这几日没下雨还能看到。”
随着许小狸与吴村老离开了正屋。
吴老三开始了讲述。
昏暗的房间里,平淡的吴老三说着平淡的话,讲述着一场,亲身经历的至亲死亡案件。
“十日前,我刚吃过饭,就如平时一样,出去走走,瞎了这许多年,心里的烦闷总是有的,挥之不去。”
“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重复下去,她是个好女人,我拖累了她,却也舍不得离开她,想着,就这样吧,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谁知道,那日我刚出去没多久,突然觉得特别的心烦意乱,就没在外边多待,赶忙回了家,我记得那会儿应该还不是很晚,回家的时候房门大开。”
“我喊了她好几声,也没听到回应,然后我摸索着,寻找着,最后,就在灶台位置摸到了什么,热乎乎的,一股子腥味,是血。”
“后来,我就大声呼救,好多人都来了,但她已经死了。”
“我一个瞎子,就知道这些东西,从她来的那天一直到她死,我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模样,或许是老天惩罚我吧,我现在竟然连她的名字,她是怎么嫁给我的,她又葬在了哪,都记不得了。”
一瞬间的悲痛,转瞬即逝。
吴老三淡然问道:“大人,我讲完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空气,刹那间凝固了片刻。
许泽伸手捏了捏桌上的小半根红烛,烛芯位置捏起来软软的,还有些微微的粘手。
“吴老三,你真的,不知道你的妻子什么模样吗?瞎子点灯,是照给鬼看的吗?”
许泽无比确定,桌上的蜡烛,刚刚熄灭没有多久,或者说,是他们来了之后,才被人熄灭的,时间短到连烛芯都还没凝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