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里，腥臭难闻。
云姹犹豫半天，还是来了，她违逆不了云阎的命令，向来如此。
“素缨……。”
闻声，素缨抬头，血迹斑驳的脸上，了无生气，只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眸。
云姹望着神采不在的女人，痛惜不已，“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素缨想开口说点什么，发出的声音却只有，“嗯嗯啊啊……。”
“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云姹凑近了些，才发现素缨的下巴被人卸掉了，她赶忙给她接上。
“咔嚓。”
骨头正位，素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点痛，对她来说抵不过心头的痛。
她蠕动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着，“不要救我，求你杀了我。”
云姹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你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吗？”
“言溪……，言溪死了……。”
素缨泣不成声，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心愿，但每一件都是关于李言溪的。
可他不在了，她的心愿也随之不在了。
云姹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凄哀道，“人死不能复生，他和你本就殊途。”
“我一早就知道，会落得这般结局，我以为能改变命运，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素缨眼神空洞，看向远处，“是我害了他，若不是为了我，他不会轻易送死。”
云姹宽慰道，“这不怪你，即便不是你，他也逃不过阎冥的追杀。”
“或许吧，你知道他有多傻吗？他甚至都不反抗一下，他以为他死了，首领就能放过我。”
“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他为我死，留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素缨越说越激动，她爱惨了李言溪，根本接受不了亲眼见他死在自己面前。
她宁愿死的那个人是她，也不愿独活。
云姹道，“当然有意义，因为他爱你，不想你死。”
素缨痛苦大笑，“我的爱又何曾比他少，他怎么忘了，没了他，我会活不下去。”
“素缨，我会再去求义父，求他放你走，给你自由，以后天大地大，再也没人能胁迫的了你。”
云姹同情她，又不忍杀她，都是为情所困的可怜人，就像她一样。
苦苦挣扎，所求的不过是能和心爱的人相守。
素缨摇摇头，嘴角牵出一抹苦笑，“太迟了，我想要的自由，不是一个人的自在，是李言溪。”
云姹道，“李言溪若是知道，他拼死护下的女人，一心求死，他不会安宁的。”
“他真的很自私。”素缨毫无生的希望，悲恸道，“我能怎么办，太痛了，我想结束这一切，我想去找他……。”
云姹道，“就算是为了他，你都不想活下去吗？”
“我活不下去，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就是这么没用，只有死才能解脱。”
素缨表情痛苦，一想到他们阴阳相隔，她就痛不欲生，没有勇气活下去。
死不可怕，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云姹道，“靠死去逃避，是最愚蠢的做法，替李言溪活下去，我相信你能做的到。”
素缨道，“你太高估我了，我没那么坚强，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你，你内心强大，坚韧，懂得隐忍，可我不行。”
云姹道，“你错了，我也有害怕的时候，但我不会因为害怕，就放弃，就退缩。”
就算掩饰的再好，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她不是会轻生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活着才有希望，才能让爱延续下去。
素缨道，“若你爱的那个人死了，你还能这么冷静吗？”
云姹沉默了一会，“可能我会发疯吧，不过不会去送死，我要先替他报了仇，然后带他看遍山河。”
“听起来很美好，我做不到，漫长的岁月，只是无尽的折磨。”素缨笑了笑，“我们是不同的人，希望你会比我幸运。”
云姹道，“他被我保护的很好，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爱他，包括他。”
“在阎冥谁又能逃脱得了掌控呢，这十余年，我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也到了该解脱的时候。”
素缨没什么可留恋的，她坦然赴死，“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云姹道，“你说。”
素缨道，“我死后，能不能帮我找到言溪，我想和他葬在一起，要是寻不到他，就把我的骨灰扬了吧，我飘在风中，总能找得到他。”
云姹痛心道，“素缨，你还是要死吗？”
素缨道，“是啊，你别难过，活着不能和言溪在一起，起码死了我们能在一起，你应该为我开心才是。”
云姹哽咽道，“我不会开心。”
素缨闭上了眼睛，声音急切，“云姹，帮帮我，求你杀了我，我会很感激你。”
云姹抽出匕首，对准素缨的心脏，还是没有刺下去，她退后几步道，“不……，我下不去手。”
素缨道，“你不杀我，也会有其他人来杀我，求你成全我，让我死的有尊严些。”
“素缨，我欠你两条命。”
云姹的刀没入了素缨的心脏，她的泪滴落在刀柄上，“你的心愿，我会替你完成。”
“谢谢，你不欠我什么了。”素缨嘴角溢出鲜血，她艰难的吐字，“言溪，我来了。”
在心脏停止的刹那，她的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找到了她爱慕的男人，与他幸福的在一起。
云姹抽回匕首，滑坐在地上，埋头痛哭，她依然记得，幼时救她出狼群。
背着她走了很远一段路的女人，像姐姐一样，笑的很温柔。
待冷静下来，云姹打开素缨身上的锁链，抱着她离开地牢，亲自火化。
“素缨，你自由了。”
云姹扔了手中的火把，满是鲜花的木筏，燃起了熊熊大火。
躺在木筏中间的女人，笑容甜美，睡得很安详，慢慢地消失不见。
云姹收集好素缨的骨灰，来到了李言溪的家，豪华的别墅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四处打听，只寻到李言溪的残骸。
她把他们葬在了一起，葬在了别墅的花园里，葬在了他们的家。
墓碑上铺满了鲜花，没有照片，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夫：李言溪
妻：素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