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清脆响，元永舒转身太急，以至于碰到了元永林手里的端着的粥碗，摔在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
“刚才审讯室里，从西四街挖出来的一个俘虏，受不住刑招供了，说他曾以拉着卖西瓜的板车做遮掩，箱子塞进西瓜堆里送到城南笤帚胡同。箱子里装着的是个被打晕的，身穿鹅黄衣裙的年轻女子，别的他没敢多问。”侍卫连忙禀告。
元永舒呼吸微重，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上前一步，急急问：“是否可能是故意受刑后的炸供。”
侍卫道：“依属下审讯多年的经验，确认不会。”
元永舒愣了一下，艰难的点了一下头，转头拿过元永林手里的大馒头，三口一个，粗嚼两口咽了下去。
“去安排部署，务必不能有任何缺口！”
“是！”
元永舒灌了一口凉茶，把哽在咽喉的馒头顺下去，面色黑沉。
“大哥，还要劳烦你亲自带亲信，死死围住能出入的城门，绝不能有一丝松懈。”
元永林不解，“既已确认弟妹在笤帚巷，怎么还要去堵城门？为着今日禁止出城的事，百姓们可闹了好几场了。”
“娘子若真在笤帚巷，为最好，倘若是故意给了我们线索引我们去，叫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扫帚巷，而对城门放松警惕，伺机出城呢？”
元永林连连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我这就去亲自把手。”
他快步走了几步，便又折了回来，“不过，永舒啊，没有圣旨，又非战期，私自关城门短则跟圣上请罪尚可饶，时间朝廷上怕是……误会有谋反的嫌疑。”
“我明白。”
藏在暗处的人耗得起，这整座桦州城和朝廷上却耗不起，时间一长必定激起民变。
此事时间紧迫，宜早不宜迟。
元永舒提上佩剑，快步往笤帚巷而去。
……
张回再进门时，玉珠正吃那道葱煸酸辣鱼鲞。
她就那么端坐在桌前，没哭没闹，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小娘子娴静淡雅、举止斯文，竟有些许岁月静好的感觉。
虽则她这个样子，张回很是满意，可也未免觉得不太正常。
玉珠既一心对元永舒，在听了他那些话后，应该伤心欲绝大哭一场才是，怎得这般平静。
“你在你们伊赫是嫡出吗？”她吃着鱼肉，静静问。
张回眉头微蹙，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好。
“伊赫并不讲究嫡庶，娘子们都享受同等的待遇。你问这个做什么？”
“连没出过后宅的妇人们，在给女儿选夫婿时，都要打听对方是否可靠，在家中是个什么地位。我那点子不入流的逃跑手段确实入不得你的眼，可也算是稍稍见过一点世面，难道不该打听清楚，你之前的许诺是说大话，还是真有护住我和孩子的本事？”玉珠说这话时，脸上甚至还带了点笑。
不对劲，很不对劲！最起码太快了些，张回心里暗暗想。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玉珠淡淡看他，“我能打什么主意呢？这是你的地界，你武功好随时能把我劈晕。我大约该痛哭流涕，或者破口大骂，我只是在想，我的舅舅，你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妙人。”
张回拧眉，“什么？”
玉珠就坐在那里，眼睛里却不再如在地窖里那般恐惧慌张。
“你一个亲儿子，他忍心把你安插在他国十多年，你之前还说，是沾了我的光，才得以回去。亲儿子都可以放到他国忍辱负重，层层部署，能摸到肃安侯府成为整个帝国最强武将家为之信重的人，为着我这么个外甥女，积年的筹划全然不要了，怎么，我是什么天降祥瑞吗？”八壹中文網
玉珠瞧着张回脸色越发阴沉，心里就越来越安心。
“我总不好自作多情到，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稀世珍宝。我只是在想，我若是你父皇，流落在外的妹妹、外甥女想接回去，也在情理之中。可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这些年两国关系交好，给朝廷休书一封认亲岂非两厢都好。哪怕不愿如此，可毁掉长年累月的暗探部署，又在桦州闹这么大的阵仗，这代价未免也忒大了些。”
“我没读过兵法，不知用兵之道，却也明白这极不划算。你又说，你父皇容不下我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呀？我只是想，我若是伊赫的皇帝，我得了敌将的孩子，非要高兴的睡不着觉不可。为什么不拿着孩子跟元家军换点什么？而是要白白糟践了？”
玉珠说着，眼珠子越发亮了起来，此刻换了张回的脑子是木的。
只觉得不可能，玉珠是有点小聪明了，但一桩一件，分析得这般清楚的，她不能有这般头脑。
除非是被元淑妍夺了舍！
玉珠冲着他笑，“你又说，我夫君元永舒如何如何不在意我，心里只有我姐姐。那既如此，由伊赫朝廷出面，从元家把我要回去，元永舒向来国事为重，又识大体，一个不在意的娘子算什么，为了两国友好，如何能不肯呢。毕竟按你说的，再娶一房续弦，也是一样的。”
她脸上带出些讥讽来，连嘴角的酒窝都浮现了出来。
张回强做瞧不上她的这一通分析，冷笑道：“先不说你这一通胡思乱想如何离经叛道，便都是真的，你现在人在我手里！又能如何呢？”
玉珠慢慢站起来，沿着桌沿儿敲碎瓷碟，握着碎瓷片抵在脖颈处。
“若我死了或是孩子有什么差池，你断了在元家的部署，又没能把我和孩子这个筹码带回去，伊赫王到时候如何发落？”
与此同时，元永舒带的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的扫帚巷。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手脚极其麻利，两三下，就解决掉了巷子口探头探脑地守卫。
巷子里安静的不得了，布鞋底踩在土地上发出轻软的声音。
元永舒提着刀的手，不住地发热，大垮步来到了一户人家，哐当一脚踹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