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纱布的那一瞬间，张冼有些恍惚。
镜子里的那个人，他的脸……已经不是自己的脸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张冼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那个举世皆知的、连环杀手的脸。
“霍桑说的不错，”女人道：“所有人里，你的底子是最‘恰到好处’的。”
恰到好处的身高和身材，恰到好处的肤色，恰到好处的骨相，恰到好处的年龄……简直，就像是生而为成为“替身”所准备出来的一样。
几乎完美。
“我，”张冼的声音干涩而嘶哑——他已经半个月左右没说过话了：“我不是李清麟，我是……”
“对呀。”女人藏在面具后面的双眼一闪：“你的眼睛和他的不一样。”
真是可惜。整容手术再发达，也终究造不出一模一样的神态来。
张冼眨了眨眼。他的睫毛是从枕部那里将毛囊移植过去的，术后初期的效果看着还不错，但他知道，过不久它们就会像野草一样胡乱生长，让他后半生不得不成为整形医院的常客。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怨不得任何人。
“你要把它们剜出来么？”他微微抬起头，用一种很认真的神情望向她的双眼。女人微微一笑：“你不是他。这一点我很清楚。”
“除了我之外，还有多少人被你‘变’成了他？”
“你不会想知道的。”女人莞尔道：“想太多是一种很不好的习惯，得改。”
张冼只得闭嘴。
仆人从外面叩响门扇，引进来一个男人。此时女人的手正巧褪去了他的上衣，纤细的手指在他白到透明的后背上划来划去，眼都不抬一下：“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景。”男人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他的长相一样平淡。
张冼敏锐地注意到，他衣衫褴褛、目光呆滞，脚下的鞋子已经烂的露出了脚趾，进来的时候地板上蹭上了些许血迹，可他竟浑然不觉。
不，不对。
不只是露出脚趾那么简单。他甚至看到了里面的白骨。
“为什么回来？”她好像有些疑惑：“你的作用已经结束了呀。”
陈景僵硬地转过头来，望着床上的一男一女。
“他说，向你问好。”
说完这句，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一根真正的木头桩子。女人挑了挑眉：“知道了。”
鲜血四溅。
张冼眼睁睁看着男人毫不犹豫地反手抹了脖子，然后，在喷涌而出的鲜血中倒了下去。女人笑眯眯地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点子，似是自言自语道：“果然，我还是喜欢聪明人。”
尤其是，既聪明又好看的人。
“他知道了？”张冼不动声色地问。女人一边用手抚摩着他单薄的脊背，一边谩声道：“嗯哼。”
他有些吃味：“我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谁，他怎么会知道的？”
女人凝视着他光洁而苍白的后背，连声啧啧：“这里不太一样呢……”
说话间，她陡然扬起右手的刀，狠狠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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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翎的手掌覆上后背的那一刻，李清麟痛苦地咳嗽了一声。
“嘘……”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柔声道：“疼吗？疼的话就发出来，这里没人会笑话你的。”
李清麟缓缓睁开双眼，偏过头去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景象让他失笑出声：“……医务室？”
“入监检查。”白翎冲他眨了眨眼：“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抢到这份美差的哦。”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的后背上。斑驳纵横的旧伤层叠交织，衬着他雪白的肤色，错综成一幅扭曲绮丽的画作。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的后背……
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那个疯狂的夜晚。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它还不是这样的。
“是从李驰伦那时开始的？”她知道自己问了个相当愚蠢的问题，所幸他很耐心地回答了这个蠢问题：“不是。”
然后很善解人意地又补充了句：“后来，我遇到了一位高手——他的脾气不是很好。”
“你找他教你习武，是为了以后杀人吗？”
李清麟轻轻摇头：“杀人没那么麻烦。”
“停，不要再说这些了。”白翎无奈道：“在你昏睡的这两天里，k市的绑架案也得以告破；很幸运，凶手就是那位自首的保险员。”她似又有些疑惑：“不过网上都在传，说是那三名幸存者指证凶手是你……公安说，那三个人精神失常了。”
“你信么？”
“鬼才信。”
十分钟后，会客室里，沈重泽如是翻了个飞上天的白眼儿。他指着报纸问李清麟：“这么个糊弄鬼的结论你是真敢说，警察也真敢信。”
“皆大欢喜，不是么？”李清麟看了一眼他淤青未消的脸，笑了：“你似乎挨了顿狠揍。”
“……”沈重泽郁闷地抬手捂住了脸，徒做掩耳盗铃之功：“我险些死在那里。”
紧接着又不甘心地反驳了句：“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白发老头子。”
好吧！虽然这“另类”的发色让眼前这个总是装*逼*的家伙看起来更迷人了，但他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一点。
“y市的案子，有进展了？”
“哈，不说这个我都忘了。”沈重泽一拍脑门，兴致冲冲道：“又死了几个官员，当然了，都是局级以上的。奇怪的是，现场有人看到和你很像的人曾在案发前后出现过，目前警察正在，嗯，无头苍蝇一样地排查可疑人员。”
“舆论怎么说？”
“舆论啊，早就炸了锅了。你指望他们说什么？当然是以为你就是凶手啊。”沈重泽冷笑：“现在谁还会在意你是不是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阴谋论才是主流。好，该说正事了——”
他凝视着李清麟的双眼，慢慢说道：“三天后，公检法三家要联合监督对你的精神鉴定，做好准备吧——我亲爱的委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