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中途傅晏轩就赶到了，苏溪执意陪着他。
为了跟弟弟区分，他一直留着半长的头发，如今额发覆脸，脸色阴沉，更显得那张脸邪气且暴戾。
现在还多了些不可遏制的愤怒，他焦灼地走来走去，甚至要去砸手术室的门。
苏溪安抚了好久，他才在门口的椅子上安生坐一会儿。
苏溪走到何沐沐身边，她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包括何沐沐半张肿胀的脸，和身上被扯皱的衣服，她都知道原委。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何沐沐始终盯着手术室的门，一动都不动，从他们来，到现在，没有丝毫改变。就像，是一座石像一样。
她递过去一瓶水，说：“他需要你，所以你不能垮掉……”
何沐沐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她想转过来看身边的人，脖子却像是梗住了，只能先低了头，接住了那瓶水。
“……谢谢……”
那声音，沙哑如撕裂的纸。
拧了好久才拧开那瓶水，何沐沐灌了两口下去，喝得太急又呛咳了好久，咳出了满脸的泪。
苏溪坐在她旁边轻拍着她的背，何沐沐泪眼朦胧中看到手术室的灯灭了，霍地站了起来。
主刀医生疲惫地走出来，摘下口罩：“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是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还要观察……有些人可能24小时内就会醒，有些人……可能会……久一些……”
男人被转移到了加护病房里，头上和身上缠满了绷带，何沐沐突然想到几年前她出车祸的时候，男人看着昏迷不醒的她，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
手机突兀地响了，是秦楚楚打过来的：“沐沐，笑笑吵着要去见爸爸！你跟她说过吗？”
有什么一直被忽略的东西突然浮上来，笑笑拉着傅晏寒去说悄悄话……笑笑总是期待傅晏寒抱抱她……笑笑自如地跟傅晏寒撒着娇……
傅晏寒……他知道？
他还告诉了笑笑？
听筒里传来笑笑的哭声：“妈妈，要看爸爸……蜀黍是爸爸……蜀黍受伤……爸爸受伤……”
病房里很安静，听筒里孩子的哭闹声很清晰。
一直沉默的傅晏轩开口了：“让孩子过来吧，也许我弟听到她的声音，能早点醒来……”
何沐沐答应了让笑笑来，对着电话说了两句就挂掉了。
傅晏轩看着床上的弟弟仿佛在自语：
“他前几天还跟我炫耀，他早就当了爸爸，我拍马也赶不上了……
他不让你知道，是怕你有压力……
他一直在跟妈妈谈，可惜，疯子怎么能听得进大道理……”
傅晏轩看了一眼略恢复了些神色的何沐沐：“我要去处理我妈妈的事情了，我弟，交给你照顾了……”
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坚强。她能狠到一个人东躲西藏生了孩子，救回妈妈。那么必然，也能等到弟弟醒来。
或者，接受弟弟，醒不过来……
病房恢复了安静，苏溪怀着身孕，傅晏轩不敢让她太过劳累，一起带回去了。
去处理妈妈的事情？
何沐沐想象着那个疯狂的女人，撞到儿子的第一时间，不是去看躺在血泊中的人，而是抓住她愤恨地人，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傅晏轩说一个疯子听不进道理啊。
遇到这样子的妈妈，傅晏寒会怨恨吗？
他是否知道他爸爸的死也跟妈妈有关呢？
他应该是知道的吧，他没有问过她就知道笑笑是他的孩子了，他无所不能啊……
他会醒来的……他无所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