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墓室里，都是崔晚棠、容什、霍烬斗嘴的声音。
云墨偶尔也会插上两句。
若是不说话，这里便会静到能听到心跳声，颇有些渗人。
崔晚棠越走越觉得此处不一般，便问道容什：“要是我们没遇埋伏，你是不是就不会把这个地方说出来。”
容什头也不回直接道：“我费那个劲做什么。”
他又不是什么散财童子，虽说人死如灯灭，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人情也带不走啊。
崔晚棠顿时觉得自己的另一个问题恐怕没答案了。
但她还是试了下，问道：“容什，你是不是认识我大哥，宋靳？”
他们和容什的缘分开端就在于容什追着大哥出城。
所以这个问题对于崔晚棠来说挺重要的。
谁料容什却是回身看了她一眼：“哪个？”
崔晚棠怔住：“就是那个顺天府尹那次，你追出去那个……”
“你说那个断胳膊的？”容什总算是想起来了。
崔晚棠连忙点头。
但同时又惊讶，容什莫不是不知道大哥身份？
容什应道：“认识啊。”
崔晚棠一激动：“你怎么认识的？”
容什沉默了会，扬了声调：“想知道啊？”
崔晚棠有种不祥的预感，但她还是“嗯”了声。
容什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你知道京城有多少摘星阁的人吗？”
崔晚棠心道，大概是很多的，就洛觉一告诉他们的中蛊人数就有数十。
“不知道。”
容什：“你知道摘星阁下一步想做什么吗？”
“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追你大哥，你大哥跟摘星阁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大哥被种了另一种蛊吗？”
“大哥被种蛊了？！”崔晚棠跑上前回身瞪着容什。
容什却是越过她，勾唇道：“你知道我知道几处这种地宫吗？三处，你想知道都在哪吗？”
崔晚棠追着他跑：“不想知道，我大哥中什么蛊。”
容什还是不理她，反而又去挑衅云墨：“云墨，你想知道你祖父到底怎么死的，炙阳刀为什么会落到我手上吗？”
云墨瞬间变了面色，轻功一用，便挡在了容什跟前。
霍烬叹气摇头，看样子还是宋彧最了解容什。
容什接受着云墨与崔晚棠的注视，却是慢悠悠道：“我知道。”
他顿了下，又笑了起来，笑得分外灿烂：“但是，我不说。”
崔晚棠瞬间耷拉了肩膀，果然。
她也不想为难自己，免得被容什气得心肝肺疼。
便对云墨道：“就这样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云墨显然对容什的性子也有点认知，再者容什根本活不了多久，如今是无畏无惧，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侧过身，让容什继续往前走，只是看着他背影的目光，却是锐利如电。
崔晚棠想了下，还是很不甘心。
眼下看来，容什并非他们所想那般，只会一股脑的往前冲，或许他其实懂得很多。
她又接近容什，尽量放柔了语气，问他。
“容什，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不你跟我说，我用你知道的消息换。”
这个地宫不就是她赠蛊的回礼吗。
说不定容什还有什么遗愿她可以帮忙呢。
容什沉吟了会，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就在崔晚棠以为有戏的时候，容什却果断道：“没有。”
他就乐意吊着大家的胃口，自己再去死，让大家都恨他，烦他，想想还有点期待自己死的那一刻。
不知道会看到怎样怨愤的神情。
他又笑了起来。
在泛着光的甬道里笑得像个抢到了糖的孩童，像他被踩碎了的那个鬼脸面具。
崔晚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好气，快气死了啊啊啊啊——
崔晚棠用了好一会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劝自己就当做没听过容什的鬼话。
不过见气氛又安静下来，她有些不习惯，便随意问了句。
“你就没把这些地宫告诉沈师吗？”
既然那么在意的人，应当有所赠与吧。
容什听到崔晚棠的话，却是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告诉他？我都把命给他了，他还要什么？”
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他都种了蛊了。
崔晚棠微怔。
是这样的吗？
因为她给容什带来一份蛊，所以容什告诉了他们地宫的存在以及暗哨令的秘密。
但是这些东西对容什来说，却是毫不重要的吗？
恰在此时，霍烬感慨道：“这样一个并不隐蔽的地方，过了这么多年，偏偏被你寻到了，还寻到了三处，你倒也是有大气运在身上。”
容什“嘁”了声，没有应话，没什么用的东西。
他没说的是，其实不止三处地宫。
事实上，他每次只要出门远游，就会或多或少得到一些旁人觉得珍贵的东西。
像云墨的那把炙阳刀。
其实，是他前些年去探一条线时，在山脚下，被刀柄绊了跤，就捡到了。
至于云墨祖父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他是一时兴起坑云墨的。
“大概是我投错了胎。”
容什想到霍烬好歹也救了他一命，自觉大发慈悲，温和得应了他一句。
崔晚棠很是认同得点头，遇到一处地宫不是运气，能知道三处，那真是天选之子了。
容什还真投错了胎。
他就不应该当什么楼主，他适合去当考古探测仪。
“没事，下次你记得瞅准了投，不过像你这种性子，最好还是往那权贵人家投，不然会被砍，当然，做个游侠也不错。”崔晚棠安慰并且劝诫他道。
容什：……
他突然恶趣味道：“崔晚棠，要不我投成你儿子吧。”
崔晚棠愣了会，瞪大眼：“大可不必！”
容什这脾气投成她的孩子，那估摸着在肚子里的时候，这孩子就能把她气到剖腹自尽。
容什呵呵了声。
“那你还真浪费了我的大气运。”
崔晚棠撇嘴：“谢谢，不需要。”
霍烬哈哈大笑起来，云墨也是忍不住勾唇。
笑声在整个地下空间里回荡着，交错着的回声显得颇为诡异。
在这个死人的世界里，容什好像短暂得拥有了几个一起谈天说地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