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夕的耳朵嗡嗡地响，赵聿准说的每个字她都懂，怎么连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
“江……江大人不是大邺的首辅吗？他怎么会去锦国当使臣……”江宜夕心跳飞速，一丝欢喜在胸腔盛开，她极力地压制着，即使赵聿准看不见，仍然不敢在脸上露出欣喜。
爹爹没事！他还好好的，而且还成了锦国的使臣。
“朕已经让暗卫去查了，究竟怎么回事，还没那么快知道。”赵聿准说，虽然大邺跟锦国不是敌对的，但江礼若是在锦国被重用，对大邺来说始终不是一件好事。
他是不能重用江礼，却不得不承认，江礼是个丞相之才。
先皇昏庸，能让大邺依旧屹立不倒，江礼功不可没。
江宜夕低垂眼眸，“那江大人岂不是很快就要回来大邺了。”
“是。”赵聿准安慰道，“江礼跟齐家势不两立，跟你却是没关系，你不必担心。”
谁担心这个了！她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爹爹。
江宜夕嘴角无声翘起，“嗯。”
“你陪朕去一个地方。”赵聿准突然道。
“去哪里，皇上还要出宫吗？”江宜夕微微蹙眉，万一又有刺客怎么办。
赵聿准低声说，“皇陵。”
江宜夕微微一怔。
从皇宫去皇陵，至少也要半天。
马车飞快驶出城门，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皇陵，金乌开始西坠。
在大邺历代的帝后陵墓隔壁，赫然出现一座新的陵墓。
江宜夕有些诧异，好几年前，似乎还没见过。
“朕对于战王妃的记忆，都是从旁人听说的，在江礼离开京都城之前，他进宫找过朕，不过朕已经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赵聿准淡淡地说。
他想不明白自己在登基时为何不立江氏为后，就算因为江礼的原因，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战王妃，至少也该是贵妃的。
除非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调节的仇恨。
江宜夕目光沉寂幽静地看着那座新陵墓，冥冥中，有种若有似无的牵引在让她走过去。
“朕很想恢复记忆，不必像这样困惑。”赵聿准说，“若是朕真的厌恶江氏，又怎么会在皇陵旁边特意为她建了新陵，还不惜一切要保存她的肉身。”
江宜夕一怔，猛地看向他，“皇上说什么？”
高半山在后面低声地回道，“那是皇上为战王妃特意建造的陵墓，里面本来是冰棺，但一年前不知何人纵火……”
其实根本没人纵火，大家都说是因为战王妃不愿意留在皇陵附近，宁愿灵魂自焚，也不愿意躺在冰棺中。
“带路吧。”赵聿准说，他今天不是来看冰棺，而是来见一个人的。
“呦呦，有什么办法让朕尽快恢复记忆吗？”赵聿准低声问。
江宜夕已经将能用的药都用了，每日的针灸也都是为了让他脑袋里的血块尽快化开。
但还是需要时间……
“我会再想别的办法。”江宜夕说。
赵聿准沉声道，“周御医倒是说，若是朕多听听跟以前有关的事，说不定能恢复记忆。”
所以他来皇陵，是想尽快想起跟战王妃以前的事吗？
那他恐怕要失望了。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事情值得记忆。
“皇上为什么要建造这座新陵，你并没有给战王妃任何妃位，留她在这里合适吗？”眼见自己的陵墓就在面前，江宜夕浑身发冷，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涌起。
即使她重生了，但她真是一刻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将来赵聿准和齐若烟合葬在隔壁，就算死也觉得膈应。
赵聿准肯定是故意要恶心她的。
“朕也不知道。”赵聿准皱眉，对于没失忆的自己，有很多事情都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高半山低声问，“陛下，夜露深重，奴才将守陵人叫出来就是。”
虽说皇上是真龙天子，但夜里还是不好进这种阴气太重的地方。
赵聿准无端生出一种抗拒，他好像有种无颜去见江氏的感觉。
“去吧。”反正他双目失明，就算进去也看不见。
江宜夕也不想去面对自己的冰棺。
但当她见到高半山带着一个少年郎走来时，她差点就失态叫出声。
辛珉！
怎么会是他！
“皇上，这位就是战王妃当年的侍卫，如今的守陵人辛珉。”高半山对赵聿准说道。
辛珉比江宜夕最后一次见的时候长高不少，少年倔强俊秀的脸庞充满克制的仇恨，他冷眼看着赵聿准，“不知皇上是否同意战王妃的请求，让她离开这里。”
赵聿准皱眉，“她为何不肯葬在这里？”
既然江氏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将她葬在皇陵并没有不妥。
“罢了，朕只想知道，以前战王妃究竟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赵聿准摆手，“只要你全都告诉朕，朕可以让你离开这里。”
辛珉嘲讽一笑，他是自愿留下来的，每日都在悔恨，当初不该听战王妃的话离开京都城，她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为了不让他找赵聿准拼命，所以才将他骗走的。
如果他在的话，说不定还能保护她，不会被人下毒。
“皇上不必来问我，王妃临死的遗言就是让我们都闭嘴，只可惜，皇上并没有遵守和她的约定。”辛珉哼道。
赵聿准皱眉，“朕还有什么没做到？”
“你的确是放过江家了，可你没有放过王妃。”辛珉愤恨地叫道。
江氏究竟还要他做什么？赵聿准只觉得头疼欲裂，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冲破他的脑子，可就是冲不出来，反而让他整个头痛得要炸开了。
“皇上，你若是知道王妃有多好，你就不会这样对待她。”辛珉心疼那个总是在夜里默默垂泪的女子，“当年赵则明要置你死地，是王妃耗尽心思为你在京都城斡旋，求遍朝廷官员和世家，才让你有一线生机。”
“没有她……你真以为那么容易能攻破京都城？”
“可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你让她堂堂王妃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她根本不稀罕当皇后，但你却用皇后之位羞辱她。”
“皇上，你有什么脸面，来见她。”
高半山快被吓死了，“辛珉，你快闭嘴！”
有些事情是真不能提，连战王妃都没有说出来，旁人再说又有什么意义。
战王妃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