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似曾相识。
失忆的宴清风从不跟她这样说话，不会说出“乡野村妇”这样有点侮辱人的词。
卓明月心中一惊，屏息看他的眼神。
宴清风察觉到她的质疑，手指微微蜷起，敛去目光中的犀利。
“我只是想摘枇杷给你吃。”
他的目光清澈得似乎能一眼望见底，语气有点委屈。
卓明月松了口气。
大概是想多了。
他也没那么容易恢复记忆，今日头又遭到重击，情况该更惨才是。
她躺下来，疲惫道：“别这样了，你早点好起来，早日回去军营里，我也好离开这。”
“好，不会再这样了。”
宴清风嘴上应着，挪着腿向她一步步移动，想到她身边去。
卓明月警觉起来。
“你干什么？”
察觉到她的抗拒，宴清风没有理会，继续向她靠近。
卓明月尖叫起来：“离我远点！”
宴清风抿直了唇。
这样救他，又这样抗拒他，什么意思。
卓明月抱紧了盖身上取暖的披风，如同刺猬一般，沉声警告道：“你碰我一下，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你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她最怕的是他会在这个山洞里碰她，他骨子就是个欲望很强的人，在将军府的每一夜，只要她没来月事，他都会要她。
他心情好只要一次，若是他心情不好，一夜会折腾她好几次，时常弄疼她，弄伤她。
尽管他眼下有伤，可他力气大，卓明月仍然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能打得过他。
宴清风便不向她靠近了，只是轻声说：“别动。”
卓明月定在那里。
宴清风的手从旁捞了根细小木棍，掂量了一下，向她掷去。
那根棍子从她颈旁飞快擦过。
卓明月怔怔回头看，是一条蛇，那根小木棍插进了它的七寸之处，将它定在了壁上。
宴清风往回挪，一步步离她远点。
“没事了，睡吧。”
那条蛇挣扎了几下便死去。
卓明月有点惭愧，刚才的反应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了。
她却不敢躺在死蛇旁边，躲开点，小声的说：“你把它拿出去，行不行？”
宴清风弯了弯唇。
“好啊，但是这里有一条蛇，说明附近还有许多蛇，你最好睡得离我近点，我能护着你。”
他诱导她自愿躺到他身边去，最好是紧紧挨着，翻个身就能抱到。
卓明月起身往外走：“我下山去城里住。”
蛇跟他哪个更吓人？她没法分辨。八壹中文網
“刚要不是我，你就被蛇咬死了，那条蛇巨毒的。我救你一命，你却要丢下我？”
他委屈极了。
卓明月反驳道：“我救你一命，因为你我才住在这里的，我不欠你的。”
是吗？宴清风心想，可我救你何止一次？
“你别走，我今晚不睡了，在这坐着守着，保证没有一条蛇能靠近你。”
卓明月心想，他也睡了一天了，是不必再睡了。
“那你要守着的。”
“嗯。”
宴清风故作艰难的挪过去，拎起那条死蛇甩到洞外。
“放心睡吧。”他温声说。
卓明月好一会儿才睡着。
宴清风的视线将她浑身上下扫了一遍，停在她眉头紧蹙的睡颜。
几个月没碰她了。
他喉间咽了下。
想找个理由撕烂她这身破烂衣服，再把她压在身下，狠狠撞她，质问她怎么敢从宋氏山庄里跑出来的？
但是就凭他现在瘸着一条腿，未必能制服她。
到时候降不住还让人跑了，他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他强撑着坐了一夜，天亮时候，她要出去，宴清风下意识的抓住了她手腕。
“去哪里？”
卓明月甩开他，困惑的看了他一会儿。
她不是每天这时候都出去吗？
怎么今日他要问了。
宴清风瞳孔一缩，改口道：“可以帮我买只鸡吃吗，总是吃素，腻味。”
卓明月不耐道：“没钱。”
什么条件啊，还吃鸡。他吃的药方子里有味药材山上找不到，昨日已经吃完了，今日还得给他花钱去买。
宴清风还想说什么，可她走得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失忆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便不怕她早出晚归。
可他现在心里忐忑得很，就怕她一去不归。
思来想去的，他从铠甲里找到一个玩意儿，去山洞外放出了信号。
是该回军营了。
卓明月听贩子叫嚷着鸡便宜，终于还是买了一只。
主要她也素久了，近来除了野菜便是野菜。
而且她花的银钱都是用宴清风给的珠宝去当来的，他想吃，给他吃就是了。
然而一回到山洞里头，看见洞中的人，她后悔了，扔了鸡拔腿就跑。
两名士兵冲上来拦住她去路。
“姑娘，将军等你许久了。”
卓明月回头，看向由士兵扶着走出山洞的宴清风，沉眸道：“若不是我，你会死的。”
她在提醒他，她的救命之恩。
宴清风笑得恶劣。
“若不是我，你早死了。”
他眼神示意士兵去捡地上的鸡，“带回去，今日吃鸡。”
卓明月看着眼前人，头痛欲裂。
只是走了两步，便晕倒在地。
士兵上前欲扶她，宴清风厉声道：“别碰她。”
碰一下手腕都不行。
等人牵了马来，宴清风忍着腿疼把她打横抱起，放在马背上。
从前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他做的无比艰难，淌了满额凉汗。
士兵扶他：“将军，你还好吗？”
“嗯。”
好得很。
尤其是看到她把鸡买回来了。
-
卓明月醒来已在营帐中。
宴清风坐在矮榻边，淡声问：“后悔救我吗？”
“不后悔，”卓明月摇摇头，“我只后悔跑晚了，昨晚我该跑的，今早我也该一去不回。”
他是将军，救他便是救万民，她不后悔。重来一百次她还是救。
她有察觉到不对劲，可她不敢赌，不敢抛下他一个人，不能让夏朝的将军处于危险境地。
什么事大，什么事小，她心里有数。
宴清风轻抚她的脸颊。
“让青菱安顿小兰，就是为了有朝一日逃走时了无牵挂？”
卓明月别过脸，呼吸一紧。
“提她做什么？”
她尽力装作毫不在意，可她听到小兰的名字下意识的慌张，尽管被她竭力藏了去，却被宴清风尽获眼底。
很好，她并不是无牵无挂。
“放心，你好好在我身边，我不会动她。”
卓明月挥开她的手。
又是威胁那一套。
从前宴清风以她的性命和羞耻心来威胁她，经历她割腕寻死之后，如今换个路子，拿小兰为威胁她了。
“我会更厌恶你。”她真心实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