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清许的想法不同，崔文意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召崔夫人入府了。
跟先前一次不同，这一次，崔夫人将崔家的庶女崔瑾芸一块儿带来了。
“这是太子妃，也是你的嫡姐，快过来拜见，”崔夫人见了礼，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女孩说道。
崔瑾芸年十五，容貌算不上多么出众，但是胜在气韵天成，一颦一笑之间，自有一股特别的风情。
“庶妹瑾芸参见太子妃。”
崔瑾芸行的是大礼，面上也是十分恭敬，只是崔文意一眼瞧过去，便不大喜欢。
“起来吧，”崔文意淡淡地叫起，“你不曾来过太子府，跟着宫女一块儿去园子里逛一逛吧。”
“是，”崔瑾芸知道这是在打发自己出去，也没有在意，低头应声。
崔夫人见人走了，这才叹了一口气，“人给你带过来了，怎么还瞧不上了？”
“母亲先前所说的是三妹，为何如今变成了旁支的庶女，身份上差了一大截，姿态也不佳，如何能帮助本宫？”
崔文意心里早就有了计较，闻言更是反问道。
崔家的嫡女只有她一人，可是庶女却有不少，抛开年龄与长相，崔文意最为满意则是排行第三的妹妹。
差人送了信回去，不成想等了又等，结果等来的却不是自己选定之人。
“瑾芸虽然容貌算不上顶好的，可是性子却是随了她的姨娘，拿捏男人最有一套，你尽管放心便是，”崔夫人知晓她的心思，劝了几句。
崔文意秀眉动了动，压低声音，“母亲，你与本宫说句实话，三妹是不是已经许了人家？”
崔夫人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何人？”崔文意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追问道。
崔夫人不肯多说，“你日后就知道了。”
既然太子府不是崔家的好去处，那崔文意这个太子妃也就是成了废弃的棋子，改投旁处，自然也就需要拿得出手的女子探路。
“爹爹有了别的打算，若是事成倒也罢了，可若是登高失重，可莫要回头来寻本宫。”
崔文意不是傻子，立马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在太子府顾忌着崔家，尽心为崔家谋划，却不想转眼之间自己却成了弃子，原本就不受殿下宠爱，如果再没了家族支撑，她这个太子妃还能做到几时？
崔文意不敢往深处了想，只觉得心下悲凉，这一辈子原本该是意气风发，万人之上，却不想事事不遂她愿，举步维艰。
“你这孩子……”崔夫人见她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不论如何，我都会尽力保你性命的。”
这一句，已经是崔夫人所能做的最大的保证了。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自然没有不疼爱的道理，可是家族门楣需要有人支撑，崔夫人不能为了一个女儿，舍弃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呀。
崔文意苦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母亲，日后你不必再来太子府了。”
既然心里没有她的位置，那也不可能是在真心为她谋划，这样的人，即使来了，于崔文意而言，也没有多少用处吧。
崔夫人知道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有心想要劝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道，“母亲也有难处，你多体谅几分。”
千盼万盼，不妨盼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崔文意呆愣的坐在内室，看着太阳渐渐西去，黑夜降临，圆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院子里，四周一片静寂。
月圆本是团圆时，奈何独木又枯枝。
一如她此刻。
同样是与崔文意心境一般无二的人还有远在五皇子府的人，身体已是到了强弩之际，五皇子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殿下人呢？”看见了宫女进来，拼了最后的气力，连忙看向她的身后，艰难的问道。
宫女瑟缩着身子，跪在地上，“回五皇子妃，殿下已经睡了，说是不让打扰。”
身为五皇子妃的大宫女，可是她却是连人都没有见着，只能花银子托人传话，就这还颇费了一番功夫。
“是不是新入府的那个小贱人？”五皇子妃咳嗽了一声，怒声道。
“奴婢不知。”
“本宫都要病死了，他也不肯来看我一眼，这就是他当初与爹爹的允诺？”五皇子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到过往种种，心下悔恨。
爹爹劝她五皇子并非良人，可偏偏她喜欢，不顾爹娘的劝诫，一心嫁入五皇子府，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可是如花美眷，终是敌不过似水流年，她一次又一次的为他的大事妥协、屈从，没有想到换不来他的半分怜惜不说，反而是变本加厉的训斥。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原来爱恨情仇，竟是让人这般刻骨铭心。
“将纸笔拿来，”五皇子妃提起笔写了短短的一封信，然后按上血印，“待我死后，想来爹娘一定会入府送我最后一程，届时你想法子将此信交到爹娘手中。”
宫女伺候了她多年，情谊深厚，闻言不免痛哭，“五皇子妃……”
明明是世间最尊贵的身份，怎么不过几年时间，便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你一定要答应我……”五皇子妃拉住她的手臂，紧紧的盯着她，迫切的想要肯定的回答。
自从她重病一场过后，正院里的宫人们便开始偷摸着寻其他的出路，她心里虽然恼恨，可是却没有多少精力处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忠心的宫女竟然只剩了眼前一个。
“我答应，我答应，奴婢拼死也会将此信送到夫人手里，”宫女磕了一个头，早已是泣不成声。
五皇子妃放开了她，半躺在床上，余光瞥见铜镜里的自己，明明是女子最美的年纪，但她却因选错了路，只能早早的了却残生。
这一辈子，当真是无颜愧对爹娘，羞为人女，日后地下相见，她一定要好生请罪，若是还能有下辈子，断然不会再走今生之路。
山，依旧好，人，憔悴了。